柳枝兒扭頭瞧着他,壓迫感十足地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昨夜定是又有人淹死了!”
李二郎讪笑。
“這都是今年的第十八個了。”柳枝兒恨聲道,“都是一群酒鬼潑皮,淹死了也好,免得拖累了家人。”
原來柳枝兒的阿爹生前就愛喝酒,無酒不歡,後來在一個春日醉酒失足淹死在了燕河中。
柳父死後,柳枝兒和阿娘相依為命。
家裡的叔伯親戚見她們孤兒寡母,便起了吃絕戶的心思,一改先前的和善,開始不斷地逼迫母女倆,先是以家裡無男丁,柳枝兒以後要出嫁為由,強占田地,後又打起了房子的主意,逼柳母改嫁,見柳母誓死不從,他們竟還膽大包天地上門來綁人。
柳枝兒本就潑辣,隻是先前聽從柳母的教導一直壓着性子,如今悲憤交加,也不再忍着了,提起刀便沖上去就對着來人一頓胡砍,吓得他們魂飛魄散,奪門而逃。
柳枝兒一路追到他們家裡,把逼迫她們母女的人的大門砍得稀巴爛。
大罵誰敢再來逼她們她就砍死誰,她光腳不怕鞋穿,砍死一個回本,砍死一雙有賺。
那些貪婪的叔伯都是貪生怕死、色厲内荏的軟弱之流,見柳枝兒橫得不要命,便成了縮頭烏龜。
如此,柳枝兒家的田地房子才得以保存下來。
陳三郎知内情,見她發狠,心疼不已,桌子下悄悄地伸出手握住了柳枝兒的手。
感覺發冷的手被溫暖的掌心包裹,柳枝兒回頭瞪了陳三郎一眼,手輕輕地甩了甩,示意他放手,臉色卻慢慢地變得柔和了。
她掃了所有人一眼,不好意思地笑道:“一時沒控制住脾氣,你們别放在心上,就當我放了個屁好了。”又扭頭對李二郎道:“知道淹死那人是誰沒?哪個坊的?”
李二郎搖頭:“不知,我來的時候聽說官府在拿着畫像找人。”
“他家裡人沒報官?”柳枝兒皺了皺眉,頓了一會,又道,“也是,酒鬼有什麼家人,家就被他喝酒喝沒了……”
話說一半,柳枝兒懊惱地輕拍了一下嘴巴:“瞧我這嘴巴,一說到酒就控制不住怨氣。”
“酒沒什麼好的,我也不喜歡。”周玉娘柔聲道,“三娘以前就有一個愛喝酒的幫廚,那幫廚為了喝酒還悄悄地偷她家的幹貨出去賣,幸虧後來被三娘發現了,不然還不知道得損失多少。”
柳枝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龐大那王八蛋還想偷我家白雪去賣,要不是當時沒反應過來,我真想拿刀把他砍了。”
那日,白雪在門外曬太陽,她在店裡招呼客人,後來她聽到白雪“喵喵喵”地叫個不停,走出去就看到龐大抱着白雪往前走,手不停地摸着白雪的腦袋,低聲說着什麼。
柳枝兒本就厭惡他喝酒,又邋裡邋遢的,便大聲呵斥:“龐大,你要抱白雪去哪裡?”
龐大聞言腳步一頓,轉身抱着白雪直直地朝她走來,嬉皮笑臉地道:“白雪長的這麼好看,肯定很貴吧。”
柳枝兒一把把白雪搶過,嗆道:“貴不貴關你什麼事。”她轉身就走,惱怒地輕拍了一下白雪的腦袋,“你怎麼什麼人都讓抱,髒死了,我帶你洗澡去。”
那時候龐大偷東西的事情還沒有爆出來,她也沒多想。
後來,龐大偷海鮮鋪子裡幹貨去賣的事情暴露,她才後知後覺地驚出一身冷汗。
隻可惜那時候龐大已經被趕走了,她想找他出氣也找不着了。
如今想起,柳枝兒依然咬牙切齒:“尖嘴猴腮,塌鼻歪嘴,下三白,短眉無尾,生得一副奸猾相,内裡更不是個好東西,要是讓我再遇到他,我定要打他一頓,好出這口惡氣。”
聽她的描述,沈春蕙的腦海裡突兀地出現一張猥瑣的臉龐,若有所思地問:“他左臉的額角上可是有一塊紅色的斑?”
柳枝兒詫異地看向她:“你怎麼知道的?”
沈春蕙心中一動,有什麼東西仿佛呼之欲出,但細想又想不到是什麼,擡眸見大家都好奇地看着她,隻好回道:“就是去相國寺那日他來過,聽到我說晚食賣光了就走了。”
沈春蕙細細地把那日看到的那人的面容還有打扮描述了一遍。
柳枝兒猛地一撫掌:“就是他,肯定是他,我敢拿我這頂上人頭打賭,這個人一定是龐大。”
周玉娘眉頭輕蹙:“他來做什麼?難不成真想來吃晚食?”
“吃啥晚食?他窮的叮當響,有錢吃嗎?”柳枝兒滿臉諷刺,“他肯定是打着歪主意,後來呢,他這兩日還有沒有來?要是你再見到他你就叫我,我去把他趕走。”
沈春蕙搖頭:“沒,之後就沒再見過他了。”
那日她就覺得這人鬼鬼祟祟的,形迹可疑,生怕出什麼岔子,就一直細心留意着,卻不想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你們說他有沒有可能就是那夜的賊人?”李二郎突然語出驚人。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了他。
見大家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李二郎忽然生出了些不自信,忙解釋道:“我胡亂猜的,柳通判都說很大可能是熟人作案,龐大也算是食鋪的熟人?我就猜會不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