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六娘手腳麻利地倒了一壺青梅酒,又到廚房的洞口那裡端上田螺,轉身就見有三位食客結伴而來,嘴上招呼道:“各位大官人裡邊坐。”一面快步地給李二郎送菜。
鋪子裡彌漫着一股子田螺的辛辣濃香。
三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自持形象,做不出伸長脖子瞧的失禮舉動,隻悄悄地動了動鼻子,挑了李二郎旁邊的桌子坐了下來。
李二郎眼裡隻有田螺和酒,根本就沒發現他旁邊的桌子多了三人。
他迫不及待地吃了一隻田螺,熟練地吮了味,輕輕一吸,螺肉便從殼子裡脫離出來,吐掉了殼。
另一隻手握住酒壺壺柄,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入手微涼的感覺讓他不禁咦了一聲。
酒喝下去冰冰涼涼的,滋味意外的好。
李二郎眯起眼,陶醉得搖頭晃腦地感受了一會,睜開眼便對上三雙好奇的眼睛。
“這位兄弟,田螺滋味如何?可有土腥味?”
田螺是賤物,難登大雅之堂,燕京大小酒樓都沒有這個菜,隻有小食鋪偶爾能見得到,隻是味道都做得很一般,有的土腥味重得很,有的甚至都難以入口。
盡管田螺聞着香,三人也不敢再輕易嘗試。
“香得緊,又香又辣,一點土腥味都沒有,用來下酒就極好。”李二郎從桌上的筷子筒裡抽出三雙筷子遞給他們,“相見就是緣分,不用客氣,都來嘗嘗,好與不好,嘗過了就知道好了。”
如今,他俨然變成了一個沈家食鋪吹。
在外吃飯應酬,凡是談及美食,他都說起沈家食鋪,繪聲繪色地說他吃過的一道道菜。
他賣力吆喝,效果也是喜人的,為食鋪拉來了許多新食客。
這些時日,到了晚食的高峰期,都要排隊了,就連雅間也預定到了一個月之後。
在門口排隊的自然是仆人小厮,至于那些富商小吏,自然是找地兒坐着去了,因此巷子口那家快要倒閉的茶水鋪子生意也漸漸地好了起來。
昨日,那鋪子的老闆娘還親自提了上好的茶葉來答謝一番。
話說遠了,還是說回今日的田螺。
三人也是直爽之人,道了一聲謝,大大方方地接過筷子,夾了一隻田螺來吃。
以往,他們都是用牙簽挑田螺肉來吃,今日學了李二郎的吃法,把整隻田螺放進嘴裡來吃。
浦一入口,辛辣的香味便盈滿了口腔,刺激得三人忍不住嘶了一聲,過後更覺得濃香逼人,自發地吮着螺殼表面的醬汁,直到味道淡了許多才不舍地用力一吸。
按照他們以往的經驗,螺肉都是很難吸出來的,必須得用簽子來挑。
可是方才他們看李二郎并沒有用簽子,也嫌棄螺殼沾了口水,再拿出來不文雅,便鼓起腮幫子猛吸氣。
誰知用力過猛了,螺肉一下子被吸到喉嚨裡,咽了下去,都沒嘗到螺肉的滋味。
三人面面相觑。
李二郎嘴角抽了抽,忍住不舍再次招呼他們嘗嘗。
三人連忙擺手,“不用了,田螺味道甚好,我們自己點就好。”其中一人看向酒瓶,“這酒是……”
李二郎忙道:“鋪裡新上的青梅酒,冰鎮過的,喝着涼絲絲,滋味也好得緊。”這酒價錢不菲,他舍不得讓他們嘗一嘗,且也沒有酒杯能讓他們嘗。
三人連忙道謝,轉身就讓孫六娘先上一罐冰鎮青梅酒,三碟子田螺。
三人吃得好了,身上的形象包袱也沒那麼重了。
後來的食客問他們田螺滋味如何,他們三人就你一嘴我一嘴地極力誇耀,以至于後來的食客幾乎人手一碟子田螺,一壺青梅酒。
到食鋪打烊時,二十罐青梅酒已經去了十六罐了。一罐青梅酒可以分裝成十壺。
沈春蕙托着下巴仰頭看着架子上的酒罐,感歎道:“今日田螺還是做得少了,明日再多做一點看看。”
後邊來的人沒有田螺下酒,自然就沒要酒了。
酒水賺得多,一壺青梅酒賣一百二十文,能賺六十多文,其它酒價錢便宜一些,賺得也少一些,但也能賺個五成左右,一日下來,酒水賺的錢都快能抵得上食鋪一樓晚食賺的了。
沈春宜把錢匣子合上,笑道:“我倒覺得做得多了未必是好。”
她看向孫六娘,“六娘,你說說你的想法?”
孫六娘思考了片刻,把今日注意到的情況緩緩說了出來。
今日喝酒的食客和不喝酒的食客基本五五分,喝酒的食客在食鋪裡待着時間長,不喝酒的食客待的時間短,接待一個喝酒的食客的時間幾乎能接待三個或者四個不喝酒的食客。
一個喝酒的食客平均花銷大概在兩百到三百文左右,不喝酒的大多一百文左右。
沈春蕙擰眉思考,“這樣說來,喝酒的食客太多的話賺的錢反會少。”
“可以這麼說。”沈春宜點頭。
孫六娘想了想,斟酌道:“我覺得我們是不是可以把每日接待多少喝酒的人賺的錢最多算出來,然後就按數量來準備下酒菜?”
沈春蕙猛地一撫掌,“是個好主意,我這就給你們算。”說着,她噼裡啪啦地打起了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