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藥錄》着實不好抄,不但有字,還有畫。斯有歡來了這麼久,對于豎向排版的書還不能完全習慣,又要作畫。她原本想耍賴不畫,恰好經過窗前的無境涼飕飕看她一眼,斯有歡立刻識相地将故意漏掉的圖畫補了回去。
她硬筆字尚可,毛筆寫字是個勉強算作工整的水平,如今要畫工筆畫,那自然是鬼斧神工。空晴瞧過一次,想着她要半個月抄完整本《草藥錄》便安慰:“還好,也不算太差,能認得出的。”
斯有歡真心實意地感謝空晴:“師姐,你真的很會安慰人。”
空晴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斯有歡忙着抄書,空意躺在床上養病,兩人都沒時間練功,午後隻有空晴仍坐在小院中做女紅。廟裡的香火不多,初一十五才有零星人來上香,空晴會在靠近月末的時候去一趟鎮子,用做的女紅換一些碎銀。
空晴将東西都裝好,臨行前在窗邊問斯有歡:“空餘,今日我去鎮子,可有要帶的東西?”
斯有歡苦修十來日,拿筆的手居然不抖了,寫的字勉強有了些風骨。她停筆想了想:“沒什麼要帶的,我也沒錢。”經濟是物質基礎,以她目前的家當,四大皆空的修行确實很适合她。
空晴點點頭:“好,我和住持一起去,約莫午後就能回來。”
“師父也去?”斯有歡好奇,“師父也去用刺繡換錢?”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老賊尼是會野孤禅的,估計是拿畫的符紙去騙錢。
空晴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傻丫頭,師父是去賣草藥。”
無境已經背着背簍等在後門,空晴沖斯有歡擺了擺手:“你專心抄書,我們很快就回來。”
斯有歡見門被關上,又低頭看了眼書,筆落在宣紙上,突然頓住。她對筆墨紙硯沒有研究,可她終歸在大戶人家待過,知道文房用具概不便宜。手中的筆紙比起她在斯家用的要差不少,但定然也是筆不菲的開銷。
她偏頭看了看院門,就無境那個摳搜勁頭,她怎麼舍得在這上面花錢?
斯有歡又抄了幾頁,思緒又開始胡亂飄散,這間書房,她沒來之前除了無境似乎隻有空意是在這裡認真讀書的。比起空晴,空意與無境要親厚得多。思及此,斯有歡心中一驚,空意難道真的是無境親生的?
想想空意當時虛弱的樣子,斯有歡倒是有些理解無境拿清理廁所惡心自己了。
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放下筆去廚房倒了碗熱水。空意拿着本書靠在床頭翻看,斯有歡将水碗給她:“師姐,今日可好些了?”
空意笑眯眯地喝了半碗水:“好多了,正覺得渴,你就來了。”
空意後來斷斷續續又鬧了兩天肚子,讓斯有歡一直處于心驚膽顫的狀态,非常擔心她就這麼拉出什麼毛病來。好在病症并沒有第一天那麼厲害,隻人有些乏力。這幾日終于不再拉肚子,空意整個人慢慢恢複過來,臉上的氣色倒比之前還要好一些。
斯有歡将碗放在一旁的桌上,蹦跳着又跑回床邊坐着:“師父和空晴師姐出門去了,今天中午我做飯,師姐你有什麼想吃的,盡管說!”
她想起那隻将三人放倒的兔子,讪笑:“這次絕對小心,不會讓奇怪的東西混進來!”
空意其實恢複得差不多,隻是人有些憊懶:“你好好抄書,飯還是我來做,這就沒幾日了,你還差多少?”
斯有歡這幾日抄書之迅速,若是用炭筆,估計能磨出火星子。字迹在晨間前是正楷,接近午時已經是行楷,午後變成草書,日落前後幾乎是狂草,至于草藥圖,曆來是鬼畫符,挑幾幅用朱砂畫在黃紙上,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就這樣,進度也很緊張。她越睡越晚,估計再往後,還得開幾天通宵。
空意見她一臉苦相,湊近了她說:“要不,趁着今日師父不在,我和你一起抄一點?”
斯有歡連忙擺手,她剛剛才想明白了空意在無境的心目中恐怕是特别的,自己要是抓着大病初愈的空意來抄書,估計無境會讓她清一輩子的旱廁。
“我再努努力就行,師姐你别忙,還是多躺躺好。”斯有歡一下蹦起來,用力晃了晃手纾解下肩頸,“我抄書去拉!”
最後兩日,斯有歡抄書幾乎抄到瘋魔,連空意什麼時候恢複了下午的練功都不知道。終于在拉肚子那日的第十五天,抄完了《草藥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