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裡到底是什麼龍潭虎穴，惹得你哪怕自毀名節也要跑出來？”

“若是不跑出來，以後就要許配給人做小妾了。”斯有歡歎了一聲，“我娘就是小妾，生了孩子都不能聽孩子叫聲娘親，後來又被主母發賣。我不想跟我娘一樣，過這種萬事不由自己的日子。”

無境覺得說出此番話的斯有歡，才像個十來歲的孩子，天真得讓人默然。這世上難道不做妾就能過随心所欲的日子了？

“十天，将下冊背出來，我會檢查。”無境起身将窗戶推開，日光照進來，驅散了室内的昏暗。

斯有歡眼睛亮起來：“是，師父！”

說話間無境将桌上的筆墨紙硯收了個幹淨：“以後不得允許，不許碰這些！”

斯有歡抿着嘴，得償所願的笑意從眼睛裡溢出來。

從此，午後的時光，空意就在銀杏下練武，空晴在一旁樹蔭裡繡花，斯有歡就在兩人對面，紮着馬步背書。

她這紮馬步還很是作妖，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就會席地而坐，等氣息恢複，就又爬起來繼續，唯一不變的是《草藥錄》始終捧在手上念念有詞。當得起一句拳不離手曲不離口。

乍見她所為的空意一拳甩在了銀杏樹上，空晴手上的線遲遲沒能穿過繡花針，隻有無境對于如此匪夷所思的行為選擇了視若無睹，順手帶上了半扇窗，正好将斯有歡擋住。

“練武是練不成了，不過适當紮個馬步鍛煉下腳力不是也挺不錯的麼？”

空意從小在方遠庵長大，她偷偷問空晴：“我見過的人不多，小師妹這樣的閨秀多嗎？”

“我家小門小戶，我又是庶女……”空晴講得很是保守，“空餘是京中的，許是京中這樣的大小姐比較多？”

特立獨行挑戰認知的斯有歡在十天後，面對無境的考校未錯一字。

“空餘可真厲害，果然是大戶人家的閨秀。”

“小師妹邊練邊背居然一字不錯……”空意喃喃自語，“師妹，你說我是不是也應該在紮馬步的時候背背書？這樣師父就不會老說我是榆木腦袋了。”

無境将二人的話聽得一字不漏，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今日要得去采藥，你們早些準備。”

斯有歡聽得心都要飛起來，她為了抄書背書，月餘都沒出門了，空意掏了鳥蛋回來自然會分給她，可這哪有自己摸來的香？三人立刻去收拾背簍，空意和斯有歡兩人心急，呼啦啦跑在前面，空晴落後幾步，囑咐着兩人慢些。三人先後穿過院子，落在最後的空晴冷不丁撞在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身上。

“哎呀！”來人是從佛堂繞過來的，恰好走過此地的空晴湊巧地撞進了他懷裡。那人大叫了一聲，将空晴扶住，眼睛對上站在院中的無境，手立刻縮了回去，讪笑道，“小尼姑沒事吧？”

空晴驚魂不定，一張俏臉绯紅，她不敢正眼瞧來人，隻低着頭慌亂地跑進了柴房。

無境站在原地，高了音量問：“何事？”

來人雙手合十，一邊行禮一邊說：“師太，我鄰居下地砍傷了腳，我特意背他來，還麻煩你看看。”

無境聞言走過去：“人呢？”

那人微弓着背，道：“流了一地血，我怕擾了師太的清淨，将人安置在前門外了。”

将空晴讓進柴房的空意和斯有歡好奇地張望，見無境往外走，空意匆匆拿了藥箱又立刻去前門。

斯有歡有些興奮：“我這好像是第一次看見師父給人治病。”那日給她們治拉肚子，她選擇性地忘了。

空意嗯了聲：“師父可厲害了。不知道會不會耽誤出門。”

坐在廟門外的老漢伸着一條腿，腳踝處的傷口深可見骨，血線從山下一直綿延到他腿下，這一會功夫，已經在地上彙聚成了一個血坑。

空意吓得捂住了嘴。

無境一見，立刻道：“針給我。空意去倒水，要熱的。”

斯有歡見空意沒反應過來，幹脆從她手上拿過了藥箱，又推了推她讓她回神。等空意猛然轉身跑進寺廟，她又将打開将那個放針的小木盒拿出來遞給無境。無境立刻施針，随着五根銀針紮進老漢的穴位，血立刻止住了。

老漢的臉此時已經白了，無境見血止住，又道：“把藥箱給我，我要縫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