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身軀瘦弱,還沒斯有歡高,渾身都在因為害怕而抖動,但張開的雙手像是支起了一片天地。
一身狼狽的少年此刻已經反手抓起桌上的燭台,借着燭台上的尖刺打算再與大漢鬥上一鬥。斯有歡從周氏身後探出頭,抄起旁邊磕掉一個角的香爐甩出去:“住手!庵裡就這個燭台還沒壞了!用這個!”
香爐人都沒碰到就掉到了地上,裡面沒倒幹淨的一點灰灑出來,沒人管她這時候還在顧念一個燭台的不合時宜。
少年腳踢供台借力,順勢刺向大漢面門,他這點攻勢大漢根本沒放在眼裡,手中□□一揮,少年此刻居然旋身,貼着揮過來的刀刃避開攻勢,手中一轉,燭台斜着劃過大漢臉龐,留下一道血痕。斯有歡吓得拉着周氏往後退到了牆根。
其餘四人已經上前,将少年圍在中間,手中的□□一齊舉起,眼看就要将少年剁成肉泥!少年仗着身姿靈巧,意圖從包圍中硬闖出來,五個大漢包括他一起在此刻突然失去了力氣,直直地一起摔在地上。
沉悶的落地聲後,正殿裡徒留五人的呻吟聲。
周氏愣了好久,見五人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滿頭冒汗,不複方才的逞兇鬥狠,她保持護着斯有歡的姿勢,顫聲問:“空餘,他們,他們是怎麼了?”
斯有歡戲精上身,表情比周氏還要無辜茫然,瞎話張口就來:“不知道啊,吃壞肚子了吧?”手在褲子上搓了搓,惟恐沾染上什麼。
周氏疑惑地看看斯有歡,又疑惑地看看倒在地上兇神惡煞的幾人,似乎是在想斯有歡說對的可能性。
手上抓着掃把的元禾看向斯有歡的眼神有了些複雜。
躺在地上的少年咳了一聲,吐出了一口血,對着斯有歡與周氏道:“他們是關外劫匪,一路燒殺搶掠,手上有不少人命,快叫鎮軍。”
周氏大駭,她脫口而出:“師太,師太是不是就是被他們害了!”
斯有歡隻愣了一刹,立刻接上:“就是他們!快,快報官!”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後半夜縣太爺與鎮軍喜氣洋洋地押着五個癱軟成泥的大漢走了。縣太爺原本還想将那個狼狽的少年一起帶走,隻是見他一身是傷,惟恐他死在縣衙裡讓這筆天降功勞橫生枝節,手一揮就将人留了下來,囑托斯有歡醫治。
周氏拉着斯有歡一起跪在觀音前,點上了三支香,直念哦彌陀佛:“師太,空意,你們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斯有歡心不在焉地陪着周氏上完了香,起身時突然哦喲了一聲,從供台下把燭台掏了出來,蓮花裝飾磕破了一角,斯有歡心痛慘叫:“啊,壞了!”
劫後餘生的周氏眼角含淚,看着斯有歡的樣子居然有幾分欣慰:“空餘啊,你這樣子,倒是像足了師太。”
斯有歡心痛地将燭台擦幹淨放回供台,周氏扶着她往後院走:“今天晚上真是吓死我了!還好佛祖保佑,師太保佑!”他抹着眼角的淚,“那個瘸腿的,看起來倒是老實相,不知道人怎麼樣。不過還好,今日縣老爺來過,量他也沒膽子動壞腦筋。就是那個受傷的小哥……要不,還是我搬回來陪你吧?”
斯有歡安慰她:“劫匪抓到了,那小哥也在縣老爺那裡過了明路,周嬸你一來一回太過勞累,三五不時來看看我就好。”
“你怎麼說也是個大姑娘嘛。”周氏顯然放心不下,“讓這兩個男的住在庵裡,到底不方便。”
斯有歡心想萬一他倆把廟搬空了呢:“我是尼姑,閑言碎語跟我沒有關系的。”
周氏搖了搖頭,顯然不贊同她,但兩人已經走到了寮房前,也就閉了嘴。隻是看着書房:“這書房還沒修啊,僧錄司是不是把銀子昧下了?”
元禾就站在床邊,見兩人進來,拄着拐杖讓開。斯有歡看着趴在床上的人,再一次四目相對,兩人眼神都閃了閃。斯有歡随即若無其事道:“你哪傷着了?”
斯有歡抽條長高了不少,眉目也長開了些,陸為安第一眼來不及細看,此時不知為何居然将她認了出來。他剛剛與元禾大眼瞪小眼半天,還沒等他想明白為什麼元禾在此處出現,此刻又認出了斯有歡,一個疑問冒出來,這兩人是怎麼勾結到一起的,又有什麼打算?他這會非常慶幸方才那個縣官沒有硬讓自己跟去縣衙,留下來正好可以監視這二人。
斯有歡這麼說話,似乎是要裝作不認識自己,看來是心虛!陸為安眯了眯眼,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方才那個縣太爺的意思是斯有歡會治病,陸為安瞄了眼自己肩頭:“下半身動不了,肩頭被劈了一刀,其他不過皮肉傷,無大礙。”
陸為安話音剛落,斯有歡的手就摸上了他的腰。他咬着牙,在斯有歡的手接觸到自己時不由渾身緊繃。
斯有歡輕按了幾下,發現他大腿骨脫臼了,當機立斷,按住他的骨節一用力,隻聽“嘎達”一聲,陸為安瞳孔猛地一縮連問都來不及,覺得一陣挫骨之痛,斯有歡已經道:“接好了。”一邊說話,一邊揭開他肩頭的衣服布料,瞧見露出的傷口,嚯了一聲:“你還真能忍。”刀口拉了好長一道,也難為他跟個牲口一樣任人擡到寮房裡居然一聲痛也沒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