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吃飯三錢銀子,賒賬加一錢的利息。”
能屈能伸的陸為安聽到價錢也沒能忍住,胸口猛地起伏一下,讓自己平心靜氣,免得一氣之下把眼前桌子拍爛:“是不是太貴了?”他說得咬牙切齒。
陸世子上輩子泡在藥罐子裡人參靈芝吃了不少,這輩子皇帝舅舅隔三差五給他送這送那,從沒想過“貴”這個字,會從自己嘴裡跑出來。早知道劉琴給他的那塊翡翠怎麼也随身帶着,這會也好拿出來堵這個錢串子的嘴!
盡管心裡已經用金銀财寶将這個尼姑打扮的錢串子砸暈了,但事實上,在軍營裡挨罰也沒求過繞的陸世子隻是咬着牙問:“能便宜點嗎?屋頂都是漏的,勉強算個棚子,粥也很稀……”這些字居然從他陸為安的嘴裡出來,簡直奇恥大辱!
須知斯有歡現在也是身無分文,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若是此刻無境還在,她定然要哭訴兩聲徒兒不孝。
陸為安臉此刻漲得通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斯有歡心道,别說,陸為安這個狼崽子,最拿得出手的估計就是這張臉。
“行。”斯有歡說得不情不願,反正此刻也榨不出錢來,“利息半錢。待會你簽個字據,字據另算一錢。”
字據也要收錢?陸為安想起那張活血調經的黃紙,腦殼子青筋突突地跳。待斯有歡離開,他陰恻恻問元禾:“你簽了賣身契?你還有身可賣?”北蠻侄子的護衛賣身,天大的笑話!這兩人串通起來胡謅,也不知道扯個像樣的謊。
元禾在斯有歡面前是個鋸嘴葫蘆,在陸為安面前卻沒什麼本分可守,他嗤笑了一聲:“誰說我會認賬的?”
言下之意,你個蠢材,為了仨瓜倆棗地算來算去,不知道算個什麼東西!
實心眼的陸世子反應過來,對啊,自己可以賴賬的!但立刻又覺得不對,這尼姑認識自己,在斯家的心裡,還是早晚要進鎮國公府大門的,你一個侍衛臉丢就丢了,我堂堂世子,豈能跟你一樣丢人現眼!
不對,陸世子腦子須臾間又轉了個彎,這倆人不是一夥的嗎?
斯有歡拿着字據過來,無視兩人之間顯而易見的奇怪氣氛,将字據放在陸為安面前:“簽吧。”
這字據比前一日的更過分,整張紙都寫滿了,陸為安看了半天的當歸黃芪才在右下角巴掌大的邊邊角角裡,找到欠飯錢三錢利息半錢雲雲。這字簽的顔面盡失,陸世子暗暗羨慕可以賴賬的元禾。
他搓着手上的紅泥,心裡思量:這麼說,這倆人也不是一條心。他不懷好意地看了眼正吹着字據的斯有歡,說到底還是個蠢貨。
斯有歡将欠條仔細收好,掀開眼皮看看兩個欠債鬼,然後大刀闊斧地坐下來看着二人:“以後洗衣煮飯挑水砍柴,你們兩個輪流。”話說半截,瞧了瞧陸為安的肩頭,嫌棄地啧了一聲,“元禾你先幹半個月,後半個月到陸不渝。”
被直白嫌棄的陸世子哼了一聲,心道我憑什麼伺候你和他?他擡了擡肩:“我這手半個月能好?”
“我又不是你遇見的那些庸醫!”斯有歡哼的聲音比他還大,“我這不養吃閑飯的!”
陸世子覺得自己在府裡和劉琴過招也沒這麼吃癟過,世子脾氣終于壓不住:“若是我硬要吃呢?我可是給了錢的!”
斯有歡根本不把他那點脾氣放在眼裡:“怎麼,昨日那五個動憚不得的沒給你一點教訓?”
“真是你?“陸為安忽然頭皮有些發麻。
“就是你爸爸我。”斯有歡裝也是裝給周氏看,對着這倆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欠債鬼一點好臉色沒有,“說起來又救了你一
次,這就算我攢功德不收你錢了。幹活的時候麻利點,磕破了東西三倍賠償!”
陸為安兩輩子聽到的“錢”字沒這一天多,心頭再壓不住,氣血當即上湧,腿一軟,人就伏了下去。他試圖掩飾自己的不對,但病症來勢洶洶,根本無處隐藏。一旁面無表情看熱鬧的元禾臉上也出現驚訝。
斯有歡狐疑地瞧了兩眼,無視陸為安的憤懑不甘,伸手在他額頭摸了摸,又按上他的手腕。片刻後問:“你這腰膝酸軟的毛病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