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安不吱聲,斯有歡微笑:“還不好意思?你還想再像昨日一樣,被人攆得滿地打滾?”
陸為安這幾年勤學苦練,又請了旨去軍營裡摸爬滾打,那五個大漢功夫不弱,可再來五個他也能周旋有餘。偏偏昨天忽然腰膝無力,這才被劈了一刀,若不是他拼死一搏闖進廟裡,死得恐怕比前一世還早。可陸為安不敢說,他信不過眼前二人。
但斯有歡老神在在地搭着他的脈,忽而一笑:“你這個病啊……“她拖長了音,慢悠悠道,“就是腎虛血虧有礙子嗣,這病你爹我會治,不過你得再寫個欠條。畢竟一碼歸一碼。”
元禾沒忍住,譏笑出聲。笑的不知是那聲“爹”還是那個“條子”,亦或是兼而有之。總之,陸世子面子裡子條子,丢了個幹幹淨淨。
第二日大早斯有歡把藥櫃裡的藥理了理,缺了幾味,她趁着吃飯的時間道,“我待會去山裡采藥,你倆把活幹了。”
說是兩人,陸為安五體不勤,又隻有一隻手,其實這幾日隻能指望元禾。但斯有歡懶得理這種事,順嘴一提,就背着背簍出了門。她走得利索,元禾和陸為安誰都沒看出來,這是她第一次自己一個人上山。
斯有歡熟門熟路地采了藥材,摘了果子,又很幸運地掏到了幾個野雞蛋。
八月的日頭已沒有那麼炎熱,收獲頗豐的斯有歡在心裡清點着自己的收獲,見差不多了便打算趕在日落前下山。走過山間小徑時,在一片知了的喧嚣中,一個格格不入的聲音蹿進了她耳朵裡,斯有歡腳步一停,謹慎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裡是一片半人高的草叢,夏日林間草木非常旺盛,影影綽綽中,并看不清有什麼東西。斯有歡側耳聽了聽,蟬鳴中果然夾雜着一個喘息聲,斷斷續續不甚清晰。
最近是怎麼回事,斯有歡暗付,無境走了之後,妖魔鬼怪全都出來了?她放輕腳步,沒打算去查看那是誰,或者是什麼發出的聲音,隻打算迅速離開。可惜天不從人願,還沒等她走出兩步,就有個人從旁邊蹿了出來,非常湊巧地摔在了她面前。
斯有歡定睛一看,居然是熟人,陸氏。
陸氏看見斯有歡也是大大松了口氣:“小師太,還好遇見你了!”
斯有歡瞧她一身狼狽,問:“你怎麼在這裡?”
陸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柴不夠燒了,又舍不下臉面問鄰居要,就想着來山裡砍一點。沒想到入了山就迷路,差點以為回不去了。”
雖然之前沒有多親近,但總算是個一起住過半年的熟人,斯有歡緊繃的神經松下來:“你的柴呢?”
陸氏一指下方:“方才滾下去了,正在追。還好碰到小師父,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斯有歡和陸氏一起找到她那捆柴,便帶着她下山。陸氏覺得斯有歡幫了自己,眼下又隻有兩人,不能如平時一般做個鋸嘴葫蘆,便沒話找話地和斯有歡聊天:“聽周嬸說,兇手抓到了?有五個大漢!”
“是。”斯有歡見周氏張開着巴掌瞧着自己,強調道,“有五個。”
陸氏露出心驚的表情:“可吓死我了!你們是怎麼抓住他們的?周嬸說就你們兩個,還有個看病的?”
斯有歡瞧了她一眼,無辜地搖搖頭:“我也正想呢,忽然啪一聲就掉地上了!”她靠近了陸氏,壓低聲音問,“你說會不會是我師父顯靈?”
陸氏似乎也有點被驚到,停在了原地跟斯有歡眼對眼:“也是,住持這麼好的人,卻死得這麼冤枉……”
斯有歡挽着陸氏的手拉着她繼續下山:“我當時還說呢,是不是吃壞肚子了,後來想想,哪那麼巧,隻有師父和師姐顯靈了。”
“真是那五個劫匪幹的?”
“要不是他們幹的,他們怎麼會突然就束手就擒了?我師父顯靈不找别人,偏找他們?”斯有歡說得笃定,“冤有頭債有主,必定錯不了。反正已經被縣令帶走了,縣令一定會還我一個公道!”
“也是,聽說裡正也被叫去了,定會審個水落石出。”陸氏安慰斯有歡,又話鋒一轉,“以前也承蒙師太照顧,她下葬後都沒去祭拜過,我該上柱香的。小師父,可否為我引路?”
斯有歡綻開個笑容:“師父她老人家面冷心熱,見到你去看她,一定很開心。”
兩人稍稍繞了點路,去了無境的墳冢前。墓碑是斯有歡用木牌刻的,不長的功夫墳包周圍已經有星星點點的雜草冒了出來。斯有歡放下背簍,彎着腰将這些雜草一一除去,又檢查了一下兩人的墓碑,确定沒問題才對陸氏道:“好了。來得匆忙,也沒帶香火紙錢,就磕個頭吧。”
陸氏磕了頭,望了望周圍,此地朝南,是一小塊平地,恰好可以俯瞰方遠庵。
“這地方是你選的?”見斯有歡點頭,陸氏佩服道,“庵裡能看到這嗎?”
“能,我一擡頭,遠遠就能看見師父。”斯有歡将拔下來的野草都扔到旁邊,收拾得很是精細,“每日給佛祖上香,便也能順便給師父上香。”
陸氏欣慰地看着她:“小師父果真是考慮得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