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有歡瞧瞧天色:“我們趕緊走吧,不然你回不了村子了。”
陸氏似恍然:“是是是,再耽擱我就得住在庵裡了。”
兩人快步下了山,陸氏倒也不是非得經過方遠庵,可她不放心斯有歡一個人,還是将人送了過去。山路直通方遠庵後面,陸氏遠遠地看到後門外站了個人。她一把将斯有歡拉住,警惕地問:“有人。”
斯有歡瞧了眼,拄着拐,那必然是元禾。她解釋道:“就是那個留在庵裡治病的,他是迷路到了庵裡的,受了傷,就留他住着養傷。”
陸氏看看元禾的身高,又看看斯有歡,問了個和周氏一樣的問題:“這不怎麼方便吧?你到底是個姑娘家。”
“本想讓他去村子裡的,但他傷的是腿。”斯有歡指指下山的路,“這麼遠,他也走不過去。”
兩人邊走邊說,走到近前,陸氏看清少年腿上果然裹着紗布,虛虛提着并不着地,手上拿着根手臂粗細的木棍當做拐杖。她上下打量,覺得這少年尋常長相,好在眉目正氣,看起來也不像偷奸耍滑之徒,這才對斯有歡道:“還是要警醒些。”
斯有歡愉快地點點頭:“周嬸也提醒過我了,昨日廟裡把庵裡我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好在他也能幫忙種種地。”
陸氏猶疑着點頭:“可要我來陪你?”
斯有歡愣了下,随即問:“那自然是最好,隻是,裡正會答應嗎?”
災民冬天的吃穿用度都是靠撥款,如今他們就要用自己的勞力去償還這筆費用,還得添上今年的人頭稅。為了湊夠糧食,村子周圍開墾了不少農田,忙都忙不過來,周氏還是她兒子幫忙,這才挪出了半天功夫,陸氏要是來庵裡住,她的那份農活恐怕沒人能幫忙。
陸氏也是一臉為難:“倒也是。可我不放心你。”
“好姐姐,沒事的,再說,昨日縣令爺也見過他了,算是記錄在冊,真有什麼事他也跑不了。”斯有歡擡頭看看天,天雖然還亮着,但日頭已經幾乎看不見了,“你得趕緊了,不然得走夜路。”
夜路并不安全,陸氏連忙點頭,拍了拍斯有歡,離開了。
元禾沒有迎上來,隻安分地看着兩人分開,直到斯有歡目送陸氏離開,這才進門。元禾沉默地跟在後面,并不問方才是誰。斯有歡先去廚房喝了口水,然後才問:“陸不渝呢?”
“才回房裡躺着。”
斯有歡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将采摘的草藥拿去清洗,順手将摸來的幾個蛋洗幹淨,當着元禾的面丢進了鍋裡,又往竈台裡塞了把幹柴。
“蛋?”元禾難得主動開口。
“嗯。”斯有歡随意地點頭,打了水清洗草藥,鋪在竹匾裡晾幹。這會功夫水也開了,斯有歡歡快地丢下竹匾,将蛋撈了出來,一共五個。
她瞧了眼還在幫着整理草藥的元禾,良心發現地主動問:“吃不?”
元禾來的這些日子,天天清粥小菜,再清心寡欲也吃夠了。看到蛋仿佛已經聞到了香氣,他難得沒客氣地點了點頭。
斯有歡于是分了他兩個,徑自拿着蛋剝了殼一口咬下半個,燙得眼淚都流出來,沒舍得松口。
“尼姑也吃葷食?”聽見動靜的陸為安冒出頭,眼睛直勾勾盯着斯有歡手上的雞蛋,山珍海味養大的陸世子,饞得直咽口水。他原以為斯有歡會借機牙尖嘴利地損自己兩句,誰知她将嘴裡的蛋咽下去,問了句:“你吃不吃?”
陸世子手已經伸出去了,想起她那斤斤計較的德行,唯恐這個蛋要自己一兩黃金,渴望的手指頭停在半路,想先問一句。斯有歡卻已經了然了他的心思:“算在你那三錢銀子的飯費裡。”
“你倒是還是幾分氣節的。”陸為安嘀咕了一聲,将蛋接過來,可他右手傷着,這兩日正是最疼的時候,這蛋新鮮,蛋殼并不好剝,一用力連殼帶肉的,陸為安皺起了眉頭。
一個剝得完整的蛋被遞過來,陸為安擡眼,居然是斯有歡。
“喏,吃我這個。”
陸為安有些不确定地接過來,放到嘴邊咬了一口,蛋香在嘴裡漫開來。斯有歡将那個坑坑窪窪的蛋拿回來一點點地敲碎蛋殼,見陸為安吃得差不多了,補一句:“剝殼一錢!”
吞下去的最後一口蛋立刻卡在了陸為安的嗓子眼裡,他“咳咳咳”地咳嗽起來。“你!”他咳得滿臉通紅,氣憤地看着斯有歡,原來在這等着他呢!他就說,這錢串子怎麼會突然這麼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