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禾的接頭又一次被打斷,心裡火燒火燎,眉頭難得皺了起來。陸為安火上澆油:“剛剛話沒說完,不如現在說,這會沒人偷聽。”
元禾不耐煩地冷聲嗆回去:“是我大齊的私事,陸世子不必擔憂。”
“大齊?”陸為安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露出戲谑的表情,聲音仍是低低壓着,“大齊三王子還要在京都做不知道多少年的質子,有什麼糟心的私事不如與我說一說,大不了我回去求求皇帝舅舅,保不齊連皇位都能給三王子掙回來!”
元禾的拳頭緊了又緊,他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他還沒得到消息,此時惹惱了陸為安百害無益,習慣了審時度勢,元禾硬是逼着自己放下了拳頭,拉開了門。
陸為安扯了扯嘴角,疑問跟着走了進去。
方才隐藏在後的到底是誰是兩人此時共同的疑問,陸氏平時并未看出來會功夫,倘若是這她,她和斯有歡是什麼關系,隐藏得如此之深,目的是什麼?如果不是她們……陸為安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以他的功夫,不會有将人跟丢這麼離譜的情況。
斯有歡手腳麻利地做飯,說是做飯,不過是水煮開了将菜丢進去,每年收的那點菜油并不舍得拿來炒菜。一擡頭見陸為安和元禾一左一右地站在院子裡抱胸看着自己,抓着手上的筷子直起了腰,左右瞧了瞧:“怎麼,兩位老爺是生怕我在菜裡下毒?”
換個人說,陸為安和元禾大概會生出幾分小人之心的羞恥,但這話是斯有歡說的,某個部位方才痊愈的陸為安理直氣壯地道:“是。”
面對挑釁斯有歡冷笑一聲,用筷子點了點他:“一會你别吃!”
果然不給吃,白色的重陽糕用一點點菜油煎得金黃焦香,還灑了點蔥花。陸世子吃慣了好東西不假,但在這個小破廟裡清湯寡水了許久,免不了口舌生津,不由自主地伸出了筷子,卻被斯有歡一筷子打開:“說了你别吃的。”她夾了一塊放到陸氏碗裡,“陸姐姐,你吃。”
糕是周氏牙縫裡省下給二人的,陸氏也沒什麼不好意思,徑自夾到嘴邊吹氣。斯有歡迅速夾起另一塊狠狠咬了一口:“陸姐姐,好不好吃?”
陸氏小小咬了一口,細細嚼了咽下去,才回道:“好吃。”
斯有歡笑眯了眼,完全無視了陸世子憤怒的表情。
陸世子磨了磨後槽牙,告訴自己一塊糕而已,别那麼沒見過世面。又看看細嚼慢咽的陸氏,不動聲色地踢了元禾一腳。
“你也姓陸?”這是陸為安第一次對陸氏說話,驚得陸氏筷子都掉了,斯有歡半塊重陽糕含在嘴裡,用不可思議地眼神看陸為安。
陸為安将兩人的反應收在心裡,又問:“都姓陸,那就是半個親戚,姐姐你是從哪裡來的?”
斯有歡看他的眼神透着扭曲,陸氏側着身子似乎是躲洪水猛獸:“與你無關。”
“怎麼會無關呢,到底咱們也一起住了這麼久了,相逢是緣。”要不是陸為安本身氣質幹淨,說話神色也正經,非得讓人以為他在調戲陸氏不可。
斯有歡眨了眨眼,她是很想看熱鬧,但此時不裝一裝,恐怕會引來懷疑。她放下筷子橫出手擋在陸氏面前,做出一副護犢子的姿态:“你要幹嘛?”
陸氏膽小怕事,斯有歡仗義執言,兩人表現得天衣無縫,陸為安第一番試探無功而返,聳聳肩順手夾了塊腌蘿蔔:“問問,一個院子裡住這麼久,進進出出的也沒說過話,不奇怪嗎?”說着又踢了元禾一腳。
元禾縮回腳,終于舍得出聲:“确實奇怪。”
斯有歡用盡全力才掩飾住自己對這兩個蠢貨的嫌棄,順手一杆子将水攪渾:“那是你們少見多怪!你突然搭讪陸姐姐,是想幹什麼?”她正視陸為安的雙眼,嚴肅說道,“我陸姐姐一貫膽小,你們别吓到她!”
陸為安微挑下巴,是世家公子慣用的傲慢神色:“每日見面都沒吓到她,說兩句話怎麼就吓到了?你别大驚小怪的。陸姐姐,是不是?”
陸氏怕拍斯有歡的手:“我沒事。”又對陸為安道,“男女授受不親,公子還是……“
“都一個桌上吃飯了,說這話晚了吧?”陸為安打斷她,拿着筷子的手在桌上掃了掃,“我長那麼大,還沒跟陌生人吃過飯呢。”
“我隻是來陪小師父的,并不想與你認識。”陸氏面上又冷漠又惱火,顯然不欲與陸為安多打交道,“我吃飯時候,不喜歡說話。”
她打定了主意不搭理陸為安,碰了個釘子的陸為安沒覺得有不對,又騷擾斯有歡:“師太,我是病人,下回好吃的你是不是應該也分我一口?”
就你這點能耐,你餓死活該!斯有歡眼皮子都沒掀,将剩下的半塊糕塞進嘴裡,随即對陸為安挑釁一笑:“呵呵。”
陸為安不明白這聲“呵呵”是什麼意思,隻覺得陰陽怪氣。正要說話,忽然見樹上墜下個東西——大拇指指甲蓋那麼大的黑蜘蛛,尾巴上挂着根銀絲飄飄蕩蕩地就晃了過來。他眼睛一掃,斯有歡和陸氏都低着頭吃飯,嘴角邪笑頓起,指風一掃就将蜘蛛彈到了兩人面前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