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安看她觀察着自己的手,臉色很是凝重,不由反省了一下,太讓她擔心了。
殊不知斯有歡現在頭大如麻,這傷口在現代也不過是個小手術,隻要病人配合,恢複程度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但在這裡,缺少必要的設備,恐怕要犧牲一些功能。
“你會用左手?”斯有歡發現了另一個秘密。
“是,特意練過。”
“那就好。”這樣即使是百分之七十左右的恢複程度,對于一個要在戰場上讨生活的人,影響應該也不大。
“這傷口,是不是隻有你能治?”陸為安覺得斯有歡知道自己會用左手後,明顯要輕松了些。
詹仁傑已經打來了水,斯有歡将他的手泡在水裡,一點點解開布條,露出傷口。
“這話可不能給喬大夫聽見,否則老頭又要吹胡子瞪眼。”斯有歡一邊給陸為安清洗傷口,一邊道。
“你還怕喬大夫?”據陸為安所知,喬老頭可從沒在她那讨到什麼便宜。
“老頭是有本事的,人就是迂腐了點。我怕把他氣出個好歹來,耽誤傳承他那身醫術。”斯有歡不是太走心地說,“更何況外面那麼多傷員,正是用人的時候。”這會傷口洗幹淨了,看得真切,應該是刀插了進去,又被拔出來,二次傷害,還擴大了傷口。
讓她從一個醫生的角度,非常想把病人訓一頓,但一擡頭,面對兩張滿是疲憊的臉,斯有歡道:“我馬上就縫合,縫得越快,你手恢複的程度就越高。”
接下來就再不說話,先做了消毒,再給陸為安縫合。斯有歡縫合得格外細緻,沒有顯微設備,她憑着經驗,接好了比較大的的血管和神經,再縫上了肌肉,等最後關口,已經有些眼花。
我有點懷念無影燈。斯有歡在心裡念叨,她閉目片刻,讓眼睛休息會。再睜眼,正好看到陸為安的眼皮快速翕動,然後慢慢地睜了開來。
“醒了?”斯有歡問道。陸為安顯然還沒完全清醒,兩眼對着斯有歡卻沒有焦距。
她此刻在陸為安眼中有些重影,偏又能一眼認出來。
“還有幾處傷口要處理,不給你加沸麻散了,你忍一忍。”
半夢半醒的陸為安覺得這聲音似乎是自帶麻藥效果,他感覺到溫暖的濕布在手上擦拭,鈎針穿過自己的身體,有點疼,他一抽動,聲音就響起來,和他說着天氣,動物,心情,天南地北各種有的沒的,讓他覺得格外的安心。
她聲音怎麼這麼好聽?陸為安忍着痛想着這個問題。
陸為安沒發現的時候,他心底居然在祈求斯有歡能多說一點話。斯有歡說完“江寶這個傻小子居然才發現我是女的”後,陸為安猛地從這個讓他沉淪的聲音中驚醒——斯有歡在脫他的衣服!
陸為安本能去拉自己的衣服,右手沒擡起來就被斯有歡按住:“别動,别把線崩開。”這要是重新縫合,恢複程度還得打折。趁着這功夫,斯有歡單手解開了陸為安的衣服,确定沒了袖子的衣服之下沒有傷口需要處理。
陸為安胸口大敞,即使是燃了炭盆的房間裡,也有點涼,涼得他徹底醒了過來。
“你幹嘛?”陸為安的聲音裡難得帶了些驚恐。
“手,手臂,胸口都縫好了,檢查下還有沒有其他地方要縫的。”斯有歡聲音平穩,毫無扭捏地用帕巾為陸為安擦洗身子,絲毫沒覺得不妥。
剛剛還覺得有點涼的陸為安此刻身體發燙,沒等他接受“斯有歡在給自己擦洗”,又發現斯有歡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褲子。他反應敏捷地用左手一把按住,不可思議:“現在呢?”
“也是檢查啊。”斯有歡也不想這麼麻煩扒他衣服,一般這種情況上手術台前會有助手将病人衣服剪開全部檢查一遍,但現在條件簡陋,沒有趁手的工具,隻能手動脫光,這完全是一個外科大夫的常規操作。
但對陸為安來說這簡直毫無綱常了。
“不不不,你換個人來!”他努力拉着自己的褲子,渾身是傷的陸為安此刻沒法跟斯有歡抗衡,他幾乎用祈求地語氣對斯有歡道,“你把邵郎中叫來。”
“求你。”面對斯有歡一臉“你居然敢換人”的指控,剛剛砍下北齊第一勇士頭顱的陸為安,為了保住自己的褲子,态度十分低三下四。
斯有歡看着陸為安迅速變紅的臉,反應過來陸為安的顧忌,對于一個外科醫生來說看到病人的裸體太正常了,但是對于身為古人的陸為安,自己一個女的将他扒個精光,大概是禮樂崩壞。
鑒于陸為安是個傷員,且傷得最重的手已經縫好,其餘地方——斯有歡看了看靠近陸為安大腿那的破洞,終于松開了手,作出了讓步:“行,我去換邵郎中來。”
反正不再流血了,應該傷得不重。外面有大把的傷員,完全不必要在這裡與陸為安為了條褲子不對付——再不走,陸為安應該要喊救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