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有歡舉着手出去,蹲在門口的詹仁傑立刻迎上來問道:“怎麼樣?”
“病人……”話出口發覺不對,斯有歡迅速換了個稱呼,“陸都尉沒事,明天開始複健。”若是在現代,斯有歡操刀做的肢端縫合,兩小時後就會讓病人做恢複性訓練,但現在用的畢竟是桑白線,斯有歡覺得還是保守些,第二天再動比較合适。
“不過我擔心路都尉身上還有傷口,我去叫邵郎中來給他看下。”
詹仁傑才要說好,又不解地問:“诶,那你怎麼不一起治了?”還有斯有歡治不了的傷?
可斯有歡沒理他,叉着手去找邵郎中。詹仁傑眼珠子一轉,先摸進了陸為安的房間:“世子,怎麼樣?斯有歡說還有傷沒治好,哪沒治好?”
詹仁傑很擔心,斯有歡都治不好,是傷得多嚴重。躺着的陸為安看了他一眼,沒吱聲。詹仁傑更擔心了,上上下下看,裸,露在外的部分都已經被斯有歡擦幹淨,縫合好,處理得幹淨利索,看着沒問題啊。
“還有哪傷了啊?”詹仁傑這次的問話中充滿了疑惑。
不多時門被推開,邵郎中提着藥箱進來:“陸都尉,斯郎中讓我來瞧瞧。”
“快快,邵郎中你來看看,我這看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問題來,就是陸都尉總不說話,是不是傷到嗓子了?”嗓子得找黃藥官吧。
邵郎中來之前斯有歡已經交代清楚,他上前對陸為安道:“那,老夫給路都尉檢查一下。”
陸為安沒反抗,松開了手,邵郎中解開了他就剩一截的褲子,在他大腿外側找到了一條傷口:“還好,這傷口不深,塗點金創藥就行了。”
詹仁傑:“……”
邵郎中給陸為安上完藥,又順便瞧了下斯有歡處理的傷口,不由贊歎:“斯郎中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醫術,老夫實在佩服。”隻可惜,是個女娃,行事還是諸多不便。比如陸都尉大腿上的這個地方,還好,她知道叫自己來。
詹仁傑也明白過來,難怪斯有歡不治。他順手給陸為安把被子蓋上:“世子,要喝水嗎?”
一直沒說話的陸為安終于開口,第一句卻是:“斯郎中去哪了?”
“傷兵營啊。”邵郎中回他,“我在那給傷員治療,她去将我換過來的,現在應該在那。”
陸為安覺得自己心口被什麼捶了一下,命令詹仁傑:“你,去,把她叫來。”
“啊?好,我這就去。”以為陸為安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詹仁傑片刻不停,立即去找斯有歡。
到了傷兵營,還沒進門就聽見喬郎中和斯有歡的聲音。
“你憑什麼說這樣不行?”喬郎中聲音中氣十足。
“當然不行!”斯有歡嗓門也不遑多讓,仗着年輕,硬是壓了喬郎中一頭,“他手是才斷的,隻要把手找回來,接上還來得及!”。
“老夫行醫這麼多年,從沒見過斷手再接成功過!不僅沒成功,原本傷患隻是丢了一隻手,一接,壞死得更多,最後還得多切掉一段!”
“那是你技藝不精!我做一定可以接上!”
詹仁傑沒聽見喬郎中回話,估計老頭又被氣懵了。進得門去果然,喬郎中氣得臉紅脖子粗,用手點着斯有歡,整個人都在發抖。
往常斯有歡雖然搶病人搶得明目張膽,但隻要喬郎中不挑頭,她就不不開口,今日卻是她主動阻止喬郎中用烙鐵燙傷員的斷肢,還說喬郎中草菅人命。要不是喬郎中一貫身體不錯,恐怕當即要氣出好歹來。
詹仁傑看着旁人上前扶的扶,拉的拉,想将兩人分開。喬郎中被拉到一邊,正當詹仁傑以為此事到此為止時,斯有歡用不同于方才吵架的态度,沉聲道:“你要想清楚,他傷的是手,不過是多等半日,于他卻是下半輩子能不能再有一隻好手過日子,能不能吃飯種田幹活!”
“就算他的手尋不回來,你的烙鐵不過晚用半日,究竟是什麼讓你等不了這半日!”
詹仁傑這會終于看清楚了,斯有歡旁邊的床上,躺着的将士缺了隻右手。一把冒着煙的烙鐵被斯有歡捏在手裡,應該是從喬郎中手上奪下的。喬郎中這會沒說話,臉卻是漲得通紅。
“咳!”詹仁傑輕咳了一聲,“斯郎中,陸都尉有請。”
斯有歡橫過來一眼,眼中銳氣震得詹仁傑當場縮了縮腦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出現,不該說話。
剛剛要找邵郎中,現在又要找自己,這個陸為安,沸麻散沒醒?斯有歡不耐煩地嘀咕。但即使是用兇狠的眼神瞪着詹仁傑,詹仁傑也硬着頭皮沒退縮,還扯開個笑容打着商量:“去去就來嘛,肯定不耽誤。”詹仁傑萬萬沒有料到,有一天面對斯有歡,他居然會這麼小心翼翼,
“……行吧。”詹仁傑這麼堅持,斯有歡疑心陸為安哪裡出了問題,難道是腿上那個傷口?她終于還是決定去看看。臨走前她還是對喬郎中道:“喬郎中,以往我治療的病人,恢複如何你也該看在眼裡。你不如再想想我說的方案,我既然敢說,就必然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