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四十餘天的朝夕相處,再加上“小咪”的引誘,鄭嘉算是接納了江迩。
注意,此“接納”指的是鄭嘉把江迩劃分進了自己的小弟陣營。
王小帥對此發出了強烈的抗議,但皆被孫千遠強制鎮壓,暴力駁回。
這天,鄭嘉倚在洗手間門口,看着孫千遠開始老一套的擦手擦臉,急的頭發都要炸起來,搭在胳膊上的手指越敲越快,最後都要連成一片肉色。
孫千遠叼着牙刷看了他一眼,含含糊糊問:“想上廁所?那你讓開點我出去。”
鄭嘉扣着門框,真想把他扔出去。問:“什麼時候去看小咪?”
孫千遠:“還要等等,現在何穗估計還沒醒。”
鄭嘉直接甩手走了,他對這裡不熟悉,甩手的時候拍在門框上,疼得一哆嗦佝偻着捂手跑了。
跑到客廳,隻見江迩坐在沙發上拿了本英語詞彙翻着看,那态度,那姿勢,說是他才是這裡的男主人都有人信。
江迩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擡眼看見他的狼狽樣子動作微不可察一頓,轉而又看向手中書本,拿着藍色水筆的手動了動,标下了幾處重點。
孫千遠沒讓他們久等,很快從浴室出來,額前發絲被水洇濕直直戳在眼角。
他急着穿外套,隻甩了兩下頭,沒甩掉,眼角都被戳紅了,還是江迩注意到過來替他抹開。
男生手指幹燥修長,帶着一層薄繭,孫千遠不自在地偏頭躲了一下,耳朵尖向後背了背,燙得厲害。
今天,似乎穿外套熱了些……
“好了,現在出發嗎?”
十月中旬,溫度不算太低,穿一件薄薄馬甲正好,孫千遠兜頭套上一件米白色學院制服模樣的馬甲,将白襯衫挽起到小臂中間,看起來越發小了。
鄭嘉剛沾上沙發,還沒坐熱乎就被叫起來,臉色說不上多好看,但想到接下來要去做什麼又陰轉晴了。
見孫千遠收拾好了,他将沖鋒衣拉鍊拉到頂,抵着下颌對江迩招手。
鄭少爺打頭陣走在前面,越發精神抖擻。
孫千遠和江迩遠遠綴在他身後,涼風輕輕撫過,很是歲月靜好。
但孫千遠天生對這種溫情氛圍過敏,瞅瞅前面的鄭嘉,看看身側的江迩,腦中靈光一閃,問:“江迩,為什麼不在小咪的貓牌上刻上何奶奶的電話?”
這事都過去多久了,虧得孫千遠還能記住。
江迩淡淡掃了他一眼,有些好笑:“怎麼突然問這個?”
男生長得很好,笑起來唇紅齒白的模樣分外賞心悅目,但孫千遠莫名地頭皮一緊,有種不祥的預感。
孫千遠磕磕巴巴道:“你,你要是不想說也可以不說的。”
他頭頂的小貓頂着圓潤的大眼睛,目光怯怯的,江迩垂眸看他,突然伸手把他眼角的一绺頭發别到旁邊,聲音很是清晰好聽。
他注視着孫千遠臉側那绺躍躍欲試靠過來的黑亮發絲,說:“孫千遠,我很讨厭丢東西的人。”
他一說孫千遠就能聯系起來前因後果了,可是何奶奶留下小咪也是無奈之舉。
孫千遠眼皮直跳,猶豫道:“可是,可是何奶奶也是不得已啊。”
江迩聞言停下腳步,界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身體輪廓清晰,平直的肩背線條看起來很有安全感。舉動之間像是按下了慢動作,江迩注視着他,嘴角勾起但笑意不達眼底。
“她是第一天知道孫女對貓毛過敏嗎?”
孫千遠被他問得愣住,嘴唇蠕動片刻沒吐出個隻字片語,大眼睛裡有迷茫無措。
江迩并不意外他的反應,他知道自己對人的判斷太過泾渭分明,雖說懂得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與壞人的道理,但他還是難以改變自己的判斷标準。
況且,他也沒有改變的打算,心胸狹隘也好,一意孤行也罷,如今孫千遠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會不會選擇離開呢。
稀疏的枝葉遮擋不住幾分陽光,總是新傷疊着舊傷的顴骨處莫名地發燙發疼,平生一股郁氣。
手腕被男生輕輕觸碰了下,江迩很快看過去。
男生細白的手指攥住了他的一片一角,沉悶的聲音一點點砸進耳朵裡:“我也不喜歡丢東西的人,但總該放下不是嗎。”
論起“丢”這個字眼,孫千遠比江迩更有發言權,他自出生起就真切體會到了這個字的威力。
他仰頭看着江迩,對方似乎是冷笑了一聲,伸手拉下了他的手,朝着鄭嘉的方向走去。
江迩走向鄭嘉了……
本該喜聞樂見的一幕卻讓孫千遠沒來由的心慌,瞬間眼眶不争氣的紅了,他徒勞地收緊了手,隻攥住了一片空氣。
“說什麼呢你們?”
鄭嘉和他之間似乎毫無芥蒂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走到他身邊的江迩,問完他向孫千遠這邊随意掃了一眼。
“孫千遠,快跟上。”
他遙遙喊了一嗓子,孫千遠胡亂摸了下酸脹的眼下,答應了一句跑過去。
他離鄭嘉他們有段距離,跑過去的幾秒之内足夠男生對着江迩交代些什麼。
鄭嘉面對孫千遠總有種動物界中雄性為吸引雌性注意故意伸展拳腳,孔雀開屏的奇怪舉措。
甚至這還不止,他還要捏着江迩肩膀警告:“以後離孫千遠遠點。”
可惜他碰上了心情極度不佳的江迩,對方别說裝成那副白蓮花的樣子了,就是平時冷若冰霜的面孔都沒維持住,看過來的眼瞳幽幽轉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