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制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江迩抓住他的胳膊慢慢把他帶上去。
幹燥柔軟的睡衣暖烘烘的,貼靠着孫千遠的臉面,叫他不由得屏住呼吸。
他悶聲問:“宿管會查寝的。”
江迩冷淡地應了一聲,看他實在緊張得不行才又開口,說:“所以我鎖門了。”
一片漆黑,屋子裡靜得可怕,孫千遠屏息凝神,不能很好地明白這句話。
他結結巴巴,問:“鎖,鎖門幹什麼?”
江迩這次沒再回他,把枕頭扯平叫他躺下,孫千遠依言照做,乖乖躺好,被子蓋住下巴尖,隻剩唇上一點深色。
孫千遠等了又等,直到身側呼吸聲悠長,隔着一層牆面,樓道裡宿管的腳步聲被放大到耳邊,馬上就到他們門口了,腳步聲停下。
哐哐——
孫千遠咬住了唇,等着宿管開鎖。
出乎意料的,門外的人隻是停留一會兒,手電筒透過宿舍玻璃窗照進來,很刺眼,兩秒後腳步聲漸行漸遠。
江迩和他頭抵着頭,說:“晚安。”
孫千遠其實還想問葛主任找他做什麼,是月考獎學金的事嗎?之前午休沒回到寝室對他有影響嗎?
直到最後,他聽着對方有規律的呼吸聲忍不住合上眼皮,沉沉睡去,所有的疑問都咽進了肚子裡。
黑暗中,本該睡去的江迩睜開了眼睛。
他往下靠了靠,微曲膝蓋,将頭靠在了孫千遠左邊胸膛一側,最能清楚傳遞對方心跳聲的位置。
這個姿勢有些不舒服,但很踏實。
“還剩一個月就期末考了,怎麼我看你一點不緊張?”
“不過也是,你們都在年級前面,是我我也不緊張,我隻會興——奮——”
王小帥最近的串班頻率比電視劇裡穿插廣告的頻率還高,基本上每節課都來,來了也不去找鄭嘉,而是湊在孫千遠身邊,跟他一起聽江迩講題。
用王小帥的話來說,學霸不愧是學霸,思路清晰地說人話,就算是頭豬過來也能聽懂。
“所以學霸,這題選C!”
江迩掃了他一眼,水筆在括号裡點了兩下,沒挪到下一題上。
那就是不對了,王小帥抓抓頭發,一拍桌子:“那就是B了。”
江迩沒動。
王小帥:“那是……D?”
江迩直接撂筆了。
王小帥見此直接急了,抓過那張卷子,反反複複念着選項:“不對啊,BCD都是對的啊,學霸,這題出錯了吧。”
一邊的孫千遠根本沒眼看了,抹了把臉,接過江迩的筆在卷子上劃了一道。
王小帥順着念了一遍:“以下選項錯誤的是……”
原來不是選正确的啊。
王小帥:“唉我就是粗心,要是上次認真一點總分提個五十分不是問題。”
他唉聲歎氣,捶胸頓足,鄭嘉正接完水提着大水桶回來,從後門進來聽見這句話“噗嗤”笑了。
“好意思把分加上嗎?檢查一遍把錯誤答案改正才是本事,卷子都做不完加哪門子失誤分。”
王小帥被他冷水澆了一頭也不敢造次,因為鄭嘉這不是針對他,他對自己也是這種标準。
就像之前他被江迩舉報作弊,盡管他連那張字條都沒拿出來看,隻是抽塗卡筆時帶了出來,但他不屑于解釋。
在他眼中,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沒有絕對的把握,盡管是口袋裡放着他根本不會掏出來的答案,這也算作弊的一種,被舉報也是自己活該。
他不會為了這個争辯。畢竟這張紙條的确影響了他的心态,讓他有種萬無一失的錯覺,其實這和比賽前吃興奮劑沒什麼兩樣。
王小帥明白是明白,但他不能接受,粗心大意的分在他看來僅僅是失誤,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算出來的答案,當然要加上這些分才算真實成績。
把這些分加起來,他上個二本不是問題。
王小帥聽了兩道題,又把自己哄高興了,美滋滋抄起卷子跑了。
快樂得不像一個高三生。
等人徹底消失在眼前,預備鈴也打了,孫千遠拿着筆記本準備走,又被江迩叫住,塞給他了一本新的資料。
依舊是用文件夾仔細夾着,裡面是江迩謄抄的英語範文,以及一些續寫用的上的句子。
有些生詞還用不同顔色的筆做了标記。
江迩對他太好了,好到他已經睡前閉上眼睛腦海中都是他的身影。
好到他忍不住質問,為什麼江迩要和鄭嘉在一起?
他們明明想看兩生厭,一定要因為那荒謬的原著生掰硬湊成一對嗎?
孫千遠有些呼吸不暢,他急促地倒了兩口氣,在江迩發現異樣前拿着文件夾轉身就走。
“孫千遠!”
江迩在叫他。
孫千遠站下腳步,聲音放得很輕,讓聲線盡可能地平穩。
“怎麼了?”
身邊的同學或匆忙從教室外趕回來,或從臂彎裡擡起頭,班裡遲遲沒靜下來。
“你沒有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