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謬贊。”
酒喝罷了,說是賞花可到現在未見半分花草的影子。
隻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殿内清靜,蔡泱斬釘截鐵道:“皇嫂究竟有何要事?”
戚郝景緩緩看向她,道:“本宮初來乍到,與你自是有些生疏,這些日子也未能盡綿薄之力與你拉近這關系,是本宮的不是。”
她緩緩說着,定睛看着蔡泱,眼裡不曾有一絲小女兒家的青澀。
“你我都為皇家中人,有些事身不由己,但也必須成全大局。”
蔡泱望着她,不明所以:“皇嫂明示,阿泱不懂。”
戚郝景過去她身邊坐下,從果盤裡拿了個橘子幾下剝完,遞給蔡泱叫她嘗一口。
“甜嗎?”
“自是很甜的。”蔡泱答。
戚郝景将橘子皮擱置一旁:“這是南疆的橘子,南疆已重歸我辰國轄地,每年都會有這些甘甜的橘子吃,這都是先帝和萬衆士兵搏來的。”
蔡泱停了咀嚼,擡眼。
戚郝景便頓了頓:“若先皇未帶兵收回南疆城池,屆時,東夷鐵騎便會踏破辰朝百姓家園,百姓不僅沒有穩定的住處,還有可能會遭受非人的折磨。”
“想當年,北部連年侵擾,惜君公主便是兩方媾和的關鍵,她嫁去北部換來了兩方停戰,卻能避免數以計萬的将士丢掉性命。”
戚郝景看着她,扶住蔡泱瘦弱的肩頭:“你也是辰朝的長公主,本宮所言......你可明白了?”
蔡泱愣愣的看着她。這些熟悉的字眼無不如梭子穿梭在她腦海中對往昔的回憶中去。
父皇說,惜君公主出嫁那年,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舉國無不歡騰,不見美人于床榻前,看着鮮紅的嫁衣落淚。
如今戚郝景再次提起惜君公主出嫁,蔡泱便聽懂了。
和親便是惜君公主與北部媾和,換來兩國休戰、百姓安甯。
蔡泱驚覺,而戚郝景扶着她肩頭的手越發用力,一雙瞪着她的杏眼也越發圓滾,似是要将她瞪出個窟窿去。
手裡的橘子頓時索然無味,蔡泱退後幾步。
“長公主可知,柔伊新的領袖魏時崇,已親自帶兵奪了邊關數座城池。”
新王?魏時崇?
蔡泱雖一直困在這深宮中,卻也是知道那老柔伊王,活了那麼大歲數,如今終于肯退位讓賢了?
隻是,她曾聽過柔伊儲君的名諱,似乎……并不叫魏時崇啊。
戚郝景看了看她,繼續道:“李家的少年将才李默乘……長公主不是不了解,如今我軍根本無力抵抗,真要拼個魚死網破,于我大辰而言,損失将不計其數。”
話罷,她輕瞥一眼蔡泱,果不其然,蔡泱面色霎時變了。
她蹙眉,李墨乘?
如今派去邊關與柔伊正面交鋒的将領,正是李墨乘,他與蔡泱本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再過兩年,蔡壑應會給二人賜婚。
蔡泱頓了頓,隻頃刻便施施然笑道:“這世上男女之情于我來說,不過半頃煙雲。”
戚郝景蹙眉。
“皇嫂,”蔡泱低眸:“是不是隻有和親,才能保李墨乘安穩的回京述職。”
女人心一狠,回道:“自然。”
一時間,兩人安靜下來。
蔡泱的耳朵機靈,似是聽到了越發靠近殿門的腳步聲。
“皇後,你未免管了太寬了些。”一道清冷的男聲響起,語氣是耳辨的不耐。
蔡壑疾步走來,甩袖分開戚郝景搭在蔡泱肩頭的手,拉上蔡泱轉身就走,不曾留下一個眼神給戚郝景。
蔡泱與蔡壑一路無言,直到進了沁芳宮。
他心裡慌亂:“皇後說的,你姑且不要去聽。”他偏過頭,心裡酸澀。
蔡泱彎了彎唇:“皇兄是最疼我的,阿泱知道。”
蔡壑心上一痛。
他不能自欺欺人,就算今日戚郝景不說,他日戰事逼近,朝中大臣的手是無論如何都會伸去沁芳宮的。
可叫他拱手将妹妹拖出去頂罪……他是在是做不到。
蔡壑攥緊了拳頭,偏着的頭始終不肯正回來看她一眼。蔡泱心裡涼了半截,手慢慢垂了下去。
“我知道皇兄不願用女人維持和平,可眼下這是最好的良策,國庫空虛,百姓已連年遭受戰亂,我們騎虎難下不得不如此了。”
蔡壑閉眸。
一時間,面對蔡泱的诘問,蔡壑還是絲毫說不出話來。
她随即下跪,雙膝磕在石磚上,生疼。
“阿泱願意嫁去柔伊,兄長莫要再因為阿泱與滿朝臣子為敵了……”
她心裡明白,帝王不能失了臣心。
蔡壑停了腳步,聽着她的話,内心掙紮些許疾步離去。
嫁娶之事,她向來不覺有何所謂,可若是用她的婚事換來民間喜樂數載,她大抵是願意的。
“柔伊新王魏時崇……”她喃喃,“不知為人如何。”
她從來未料到,此後經年隔世,也未曾忘卻過她與魏時崇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