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的一處雕梁畫棟皆精雕細琢,盡顯皇家威嚴與氣派。
禦書房内,氣氛卻凝重得似能滴出水來。
蔡壑面色陰沉。
“陛下,和親之舉,于東辰柔伊皆為良策。魏時崇既已承諾撤兵并結友好,長公主蔡泱和親,可保邊境安甯,此乃社稷之福啊。”
此時,柔伊使者昂首挺胸步入禦書房。
使臣單膝跪地道:“陛下,鄙人奉大王之命前來提親,我柔伊有一言相告,若長公主蔡泱殿下和親于柔伊,那麼我軍即刻撤兵,辰國與貴國自此結為友邦,共圖繁榮,望陛下三思。”
谏官面上一喜。
現在柔伊已派了侍臣過來,還帶來了多箱珍寶,此舉意圖不言而知啊。既然柔伊已主動來求娶長公主,那豈不是一樁美事?
隻是這話,誰也不敢直白說出。
話罷,使者直直看向蔡壑。
蔡壑怒目圓睜,望向使者,咬牙切齒道:“回去告訴魏時崇,朕絕不答應!朕定有其他法子護我朝安甯,休要再提和親之事!”
此時,蔡泱不顧内侍的阻撓跑進前殿,徑直走到蔡壑面前下跪,裙裾在地上鋪散開來,宛如一朵盛開的墨蓮。
“皇兄,阿泱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求。”蔡泱的聲音微微顫抖,卻透着一股堅定。
男人一愣,當即蹙眉。
他下意識并未去責怪她幹預政事,隻欲攙扶她。
蔡泱卻執拗地跪着,擡頭望向蔡壑,目光誠摯:“皇兄,魏時崇提出的和親之事,阿泱願往柔伊。”
蔡壑閉了閉眼。
蔡泱凄然一笑:“皇兄,如今邊境局勢緊張,若因阿泱一人,能換得兩國太平,又何樂而不為?這是為國為民之舉,阿泱心甘情願。”
柔伊使臣聞言點頭:“長公主深明大義。”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憧憬,“皇兄,若這幾年的太平能讓我辰國在諸國之中傲然屹立,阿泱就算遠嫁他鄉,受盡苦難,亦無悔。”
蔡壑眉頭緊皺,在書房内來回踱步,腳步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蔡泱看着蔡壑的背影,繼續說道:“皇兄,柔伊雖遠,可隻要能為辰國帶來生機,阿泱不懼。隻願皇兄莫要再猶豫,答應此事吧。”
蔡壑停下腳步,望着跪在地上的蔡泱,長歎一聲:“你可知這一去,便要遠離故土,孤身面對未知的命運?朕身為皇帝,卻要犧牲自己的妹妹,朕……”
蔡泱輕輕搖頭:“皇兄不必自責,阿泱明白自己的使命。”
聞言他心頭一顫。
蔡泱緩緩起身來到兄長面前:“我是皇兄的至親,阿泱深知……這一切并不是皇兄一人之過,新皇登基伊始,許多窟窿并不是一下就能填完的,取舍之間,總要有所犧牲,”她頓了頓,輕笑一聲道:“柔伊此番能主動前來求娶,想來也并不是趁火打劫我辰朝國土錢财,或許是想與我朝結好呢?”
男人蹙眉,他也不知為何,柔伊使臣會忽然前來求娶。
他忽地緊緊抓住她搭在他肩頭的手,失聲痛哭起來。
蔡泱咬唇,俯下身去,此刻隻有兄妹二人緊緊相依……
半晌過去。
氣氛凝重,雕花的窗棂透進幾縷黯淡光線,蔡泱的身姿柔弱卻透着一股不容動搖的堅毅。
或許,他還未像她一般能放得下,蔡壑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節泛白。
蔡泱再次輕聲開口:“阿泱知曉皇兄的顧慮與不舍。可若錯過此次和親良機,一旦戰火紛飛,受苦的是無數無辜百姓。眼下辰國急需休養生息。阿泱享受百姓供奉,不忍心看到戰火四起。”
“皇兄心懷壯志,待國力強盛,何懼外敵?而這一切的開端,或許就在阿泱踏上和親之路的那一刻。”
蔡壑緩緩松開拳頭,擡起手,似想觸摸蔡泱的臉龐,卻又在空中停滞。
他的目光越過蔡泱,望向牆壁上懸挂的辰國地圖,那一片片山川河流都是他要守護的責任。
良久,他的喉結滾動,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朕……答應你。”
這三個字一出,蔡壑隻覺心中一陣劇痛。
蔡泱卻微微松了口氣,嘴角泛起一抹苦澀而欣慰的笑容:“皇兄大義之舉,辰國之幸。”
他望着她。
不日,聖旨傳到。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之愛妹安邑長公主蔡泱,柔嘉淑慎,性秉純良,今應和親之大義,遠嫁柔伊,此誠為兩國交好、天下安甯之壯舉,願公主此去,以和為貴,展辰國風範,促邦國睦鄰,功垂青史,福澤萬民。欽此!”
……
夜色如水,潤透了整座庭院。蔡泱靜靜獨坐水榭一隅,
一陣樂聲起,蔡泱悚然一驚,擡眸循聲望去。
魏時崇不知何時現身于不遠處的回廊下,身姿颀長,一襲素袍融于夜色,手中拿着胡笳,被月色鍍上一層銀霜。
樂聲起初如泣如訴,似塞外朔風割面,又漸轉悠揚,帶着幾縷憧憬的溫柔。
蔡泱不自覺起身,蓮步輕移,朝魏時崇走去。
她與他相識,卻不想有這般絕妙的吹奏技藝。
“我東辰皇宮,大王真是來去自如。”蔡泱輕聲開口,聲線融在樂音裡,添了幾分缱绻。
她指着魏時崇手中的物件問:“這是何物”
魏時崇笑:“這是我柔伊樂器,胡笳。”
微風拂過,撩起蔡泱幾縷發絲,魏時崇下意識擡手,輕輕将發絲别到她耳後,指尖無意擦過她的臉頰,燙得兩人皆是一顫。
蔡泱垂首不言。
魏時崇緩緩開口,嗓音低啞:“你說得對,本王也不願百姓深陷戰火,亂世中許多事身不由己,來日你嫁我,我至少護你周全。”
蔡泱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