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意,殿下可明白了?” 他聲音輕而有力,如十月夾着涼意的風。
她始終清醒知曉,情愛不過煙雲,他說的對,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也有太多冥冥注定的緣分,他今日這般對她表露心意,她既與他結成一段姻緣,往後便也會與他舉案齊眉。
半刻過去,蔡泱颔首,淺淺對他一笑。
隻這一笑,男人揚眉,又極力按捺住他想攬她入懷的心思。
……
谌梵昇施施然的拿起手邊的酒杯,掀眼:“辰朝講究君子之道,即便蔡泱真的願意和親又能怎麼樣,沒有三書六禮,利用戰事逼她就範,她心裡定是怨你吧。”谌梵昇幽幽道。
他初初坐上柔伊族王位,四處樹敵不知收斂,偏還是個手段狠辣的主,旁的人自是鬥不過他,又怒又氣,看着魏時崇咧嘴笑的壞臉,隻能打碎牙齒和血往肚子裡吞。
一個不小心便被這狡黠之人騙得身家性命都搭了進去。
一想宮裡那個瓷娃娃似的安邑公主,一看就是個未涉世事的……谌梵昇實在沒那個理由會覺得兩個人能有什麼下文。
魏時崇一個粗糙的漢子,風裡來沙裡去,蔡泱那樣的嬌柔公主會跟他好才怪。
谌梵昇搖了搖頭。
當年魏時崇扛着從百斤重的冷槍,親自提了一窩子嫌犯逼迫甯王一黨招供,儲君位子空了出來,魏時崇虎視眈眈的盯着,權貴多半見識了他的手段後誰敢置喙半句?
谌梵晟年長于魏時崇十餘載,見慣了爾虞我詐,事事不過煙雲,不如跟着個有膽識的王。
“規矩真多……”男人随手丢了粒豆子。
谌梵昇想了想這幾年窩在辰朝内部的所見所聞,蔡氏皇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原先的大辰占據中原稱霸四方、萬朝敬仰,可如今的辰朝皇帝大抵是從小在條件優渥的宮裡千人寵萬人捧着長到大的,自己為是便罷了,還非掂不清自己幾斤幾兩。
就好比這蔡壑,面對群人喧鬧的場面卻也絲毫沒那帝王氣焰。
連這種局面都把控不好的帝王,拿什麼跟魏時崇鬥?谌梵昇又喝了一杯,便心道罷了,人各有命。
“你以為辰朝女子是那麼輕易便能娶的?” 聽他抱怨,谌梵昇搖了搖頭笑道:“你既然嫌麻煩,索性就繼續打吧,到時候直接将她搶來豈不省事?”
“不可。”魏時崇打斷他。
若是用那種手段強娶,那他就别妄想着有朝一日能清淨了,像蔡泱那樣性情的女子,他們隔着血海深仇,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将他毒死吧。
“柔伊戰士久戰沙場許久,”他故作深沉:“本王豈能在這時号令啃下辰這麼大一塊骨頭?眼下将士們該回家去修整,不急在這一時。”
魏時崇自小便跟着他混一起,跟個地痞子似的去他的書署撒潑,現在他年近莫四十,魏時崇也算是他看着從小痞子長成了混賬。
聞言,谌梵昇笑出了聲。
“本王不做後悔事。” 魏時崇沉聲。
長亭水榭,清池蓮蓬。
半刻後,蔡泱對着面前的空氣喊了一聲:“你别躲着了,琉霜,來給我梳洗,我要去見皇後。”
琉霜吓的一晃神,哆哆嗦嗦的冒了出來,撓了撓頭:“奴婢,奴婢真不是故意要偷聽的……”
蔡泱看她一眼,小丫頭霜打的茄子一樣縮着脖子,她笑了一聲:“也對,瞞着你也不是太好,畢竟以後的路,可能隻剩你與我孤注一擲了。”
琉霜小跑過去跪在蔡泱腳邊,抓起她的衣袖:“奴婢願追随您,永遠不跟殿下分開。”
蔡泱看着她,眸裡閃着水光,揚了揚唇沒說什麼,隻是輕輕撫摸着琉霜的發頂。
片刻後,蔡泱用絹布擦了擦眼角的濡濕,笑:“你若願跟着本宮,本宮就已經知足了。”
……
戚郝景擺弄不來那些嬌貴花種,萍兒給花修剪完後過去她身邊奉茶。
“禀娘娘,安邑長公主求見。”婢女從殿外進來通傳道。
戚郝景放了茶杯,頓了頓,擡手道:“請長公主進來吧。”
片刻,蔡泱戴着金冠子披着藏藍的錦帛進來了,後面跟着發髻整齊的琉霜。
款款走過,很是莊重。
“見過皇嫂。”蔡泱規矩行了一禮。
入了坐,蔡泱扶了扶頭上的冠子,叫琉霜将禮物呈上去,萍兒接過,是兩支上好的羊脂玉做得花钗。
戚郝景看了一眼,讓萍兒收下。
“這是臣妹素愛的玉钗,玉是頂好的,乃前朝名匠所造,後來流至我手,十分喜愛,今日送于皇嫂,也好盡一盡臣妹的孝心。”
戚郝景攥了攥手裡的絹子,面上仍是帶笑:“那本宮就收下了,這钗本宮甚是喜歡。”
“那就好。”蔡泱笑。
琉霜給她斟了杯茶,她執杯喝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