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幕降臨之快,人間在白日已做不完活,頹首歸家,不時,火光與炊煙紛起。
北部,元城内左賢親王府。
魏時兆倚在軟椅上,手裡撥弄着珠串,閉目。
謀士曾顯瑜自府門進了前廳,跪拜。
“王爺,王都中傳來消息,大王與那東辰女子似是琴瑟和鳴,夫妻之情甚好。”
殘陽的光透過斑駁的窗棂,魏時兆聞言,蹙眉睜開眼,被光刺了一瞬。
“啧,”他不耐煩地用手一擋,站起身走至曾顯瑜身前:“夫妻之情甚好?”
“魏時崇怎麼敢,為了那個女人,将父王在位時所占東辰之地全部歸還?!”
他發怒诘問,明明打了敗仗不堪一擊的是東辰,魏時崇若是集中兵力攻下東辰豈不是更為劃算?
“柔伊先前經與西域戰事後兵力折損,許是大王覺得此時攻下東辰勢必會給百姓帶來災禍,戰事若起,稅務之收定是……”
“住嘴!”魏時兆厲聲打斷他。
“魏時崇就是個懦夫,他隻是不敢與東辰對戰,可他怕,我可不怕!”他甩袖轉身,沉聲:“昔日我敗在他手下,他不敢一劍殺了我,是他此生最後悔之事!我一定會奪回屬于我的東西。”
曾顯瑜起身,看着魏時兆的背景,眯了眯眼。
昔日他助魏時兆行策反之事,隻是認為這天下亂象已數百年,唯有效仿先賢用武力統征四方,方能得天下太平、統一。
對于他這一計,魏時崇主張和親,隻想停戰修好的作為顯然令他失望,反倒一直有好戰之心的魏時兆興許能實現這一大計。
可如今柔伊現狀确實經不起攻下東辰,魏時兆好大喜功,目無長遠,他焉能不知這是一大忌?
隻是事到如今,隻能繼續向前走。
“王爺,近日為積錢财之事,屬下已安排人手着手去辦,思前想後,還是鑄币最為合适。”
魏時兆不想那般繁瑣,蹙眉問:“為何不多三成賦稅?按原先的數目上繳,剩餘的充盈私囊。”
聞言,曾顯瑜輕歎一聲他的自私自利,道:“王爺所轄之城遠離王都至北,這苦寒之地人煙本就稀少,自是不富裕,先不說百姓能不能拿的出多了這三成稅的錢财來,就是拿的出,一時半會又能積攢多少呢?”
“那要如何?”
“自然是鑄币,隻是還需些時日,才能看到大成效。私自鑄币一事,地點已選好,工匠也在招募,之後把控鹽鐵産業,還需徐徐圖之。”曾顯瑜語氣平淡,眼神卻透着狠厲與冷靜。
魏時兆不滿道:“怎麼都這般慢?我可不想一直屈居魏時崇之下看他風光,他不過就是卑賤的雜.種,那一雙淺眸看的叫人惡心!怎能配與本王的出身比較?”
曾顯瑜微微皺眉,勸說道:“王爺,此事急不得。操之過急,恐引起王都警覺,那我等之前的努力便都要付諸東流了。”
魏時兆輕嗤一聲: “先生總是這般小心翼翼,聽聞龍城城主等與東辰邊邑私販絲綢之事敗露,魏時崇今日頻頻更換城主人選,竟還設了監察官,派給隼不言駐紮巡探,他倒是會做表面功夫!”
本來把控的好好地邊陲小城,私販些綢緞轉得小利,魏時崇去了一趟東辰回來便翻了天。
曾顯瑜思索片刻,道:“大王對邊境把控愈發嚴格,因着籌謀柔伊和東辰開通互市之事,王後還在王都傳授東辰養蠶缫絲之術,得到一衆臣子認可,這于王爺來說不利。”
“這東辰女人竟真的妄想在我柔伊執政管事?實在是不自量力了些。”他哼笑。
曾顯瑜沉思片刻,道:“不過互市一事一旦開始,便也有機可乘。”
“嗯?先生說說看。”
“王爺,互市一開,往來商賈增多,貿易之事繁榮,我們可暗中控制一些商路,以王都名義收取過路錢财,若是大王派了人手看管,咱們偷梁換柱便是,王都事務日漸繁重,大王不能抽身去尋着商路過問。”
他頓了頓,神色閃過一絲冷峻決絕:“等到大王察覺此事之時,我們人、财皆握,也到了該動手的時候了……”
魏時崇一愣,随即笑出聲來:“先生妙計,小王我欽佩不易,那此事,便要多多仰仗先生手段了。”
……
王都宮内,魏時崇身着月白長袍,眉頭微微蹙起,正專注于案上蔡泱繪制的互市的規劃圖。
一旁的蔡泱黛眉也微擰着,兩人商議互市之事所持之見有所不同,眼下正商讨一個萬全之策确保互市順利。
“柔伊與東辰交惡百年,如今開通互市,臣子心中多有顧慮,這推行起來怕是困難重重,本宮仍覺應廣納忠臣之言,完善此事。”蔡泱輕聲說着,神色卻凝重。
魏時崇擡起頭,目光溫柔地看着蔡泱,“正因交惡已久,才更需互市來緩解,這其中艱難本王知曉,那便依夫人所言,本王遂求衆意。”
他起身,走到蔡泱身邊握住她的手:“隻是有些人戾氣深重,恐說些逆耳之論,本王聽了夜實屬心煩……”
蔡泱發現,他慣會賴着他耍性子。
“大王要聽勸些,畢竟忠言逆耳,本宮也不是未告誡過大王。”她無奈,隻能耐着性子哄着。
他低低笑一聲,聽着她溫聲細語,心中有些得意,頗有得逞之快感。
見他如此笑,蔡泱意識到被耍了,蹙起眉推開他:“你若再如此,本宮便不理會你了。”
男人讪讪的輕咳一聲,重新覆上他的她:“好了好了,本王不做便是。”
魏時崇思索片刻,道:“眼下還有一事,便是衆人皆不懂與東辰互市一事有何好處,夫人對東辰的物産皆了如指掌,可在前堂與他們細細闡述互市,定能叫衆人清楚互市之利。”
聞言,她心中雀躍幾番,卻又緊張着,能為兩國邦交之事出力是她一直以來的心願。
但在前堂面對衆臣的質疑,她又有些忐忑。
“本宮……怕自己做得不好。”她咬着下唇,眼神中閃過一絲畏懼。
男人輕撫着她的臉頰,“夫人聰慧過人,區區闡述之事罷了,夫人将内心所想告知于衆,定能打動衆人,本王與你一同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