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明眼人都知道該怎麼辦了。
“瞧王後說的,王後為了我柔伊也是殚精竭慮,妾身等豈敢有非議?王上都這般相信東辰,妾身等更是願意與王廷同進退。”崔氏将這話頭抛了出來。
料想着左都侯府是有一部分軍權的,當年也是受先王後提攜,如今成了可以自主豢養兵卒的權利,也有了一定的話語權。
如今惹惱了黎月,那便隻顧讨好王廷便罷了,左右是一條船上的人,左都侯府如今手握兵權,為何還要整日看黎府的臉色?
想至此處,崔氏挺起胸脯,又恢複了往日神奕。
衆人附和着。
蔡泱飲下酒樽裡的茶水,輕笑:“本宮有孕,不宜飲酒,便以水代酒,謝諸位夫人陪本宮過這家鄉佳節。”
“本宮特備了粽子和各式東辰糕餅,請諸位品鑒。”
衆人齊聲:“謝王後。”
琉霜看着眼前景象,心裡有些感慨,她知道蔡泱想做之事一定會做到。
她自小陪着蔡泱,蔡泱的性子一直都沉默寡言,遇上難事也沉着冷靜,從不與誰産生口角,以前她大抵會想着蔡泱嫁給京中一些勳貴,長公主無上尊榮,夫家也不敢給她難堪,她大抵會無憂無慮過完這一生。
誰知命運弄人,她家殿下現在,隻能如幼花一般,在風雨裡砥砺成長,而前路荊棘遍布。
蔡泱忽的開口叫她:“琉霜。”
“奴婢在。”
蔡泱眯了眯眼,心裡想着方才那左都候夫人的話,緩緩輕笑一聲,笑中帶着幾分自嘲之意。
“看吧,本宮初來乍到之時,她們滿口猜忌,現在瞧着本宮在柔伊有利可圖,絲綢、茶葉都是頂好的東西,便又換了一副面孔。”
“殿下……”
蔡泱低眸,神色有些許悲涼。
“到底是本宮沾了東辰的光,倘若本宮不是東辰的長公主,在這宮中大抵沒有一個人會尊重本宮。”
她自顧哼笑一聲。
琉霜斂神,不願看她這般難過,便笑着安慰道:“殿下何須這樣想?您是東辰的長公主,就算不是柔伊王後,那也該受萬民敬仰才是,理會他們做什麼?”
她心裡的蔡泱一直都是那個體面尊榮的長公主,從未變過。
“這普天之下,許是隻有你一個人這般想了。”蔡泱低眸,笑裡多夾雜着無奈。
不過也不似全無道理。
可這些人就真的會将柔伊放在眼裡嗎?
“我也該站起身來往宮外走走了,”她長歎一口氣,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語氣堅毅着:“他們今日看得起你,未必明日還會,隻有真的站穩了腳跟不得不讓人高看一眼的時候,他們才會正視你背後的家國。”
以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東辰,現在則是為了柔伊與東辰百年的安甯。
這世間不過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或是人為魚肉我為刀俎,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東辰式微,又是塊風水寶地,自然是人人争搶,如今傍上柔伊,周遭小國總算不敢張狂,隻是柔伊強盛一時是因為有了魏時崇,可若是她與魏時崇都不在了呢?
百年前,辰國一分為二。
百年後,柔伊與東辰恐是要四分五裂了。
不論是誰,都不願看到這樣的局面,有了國才有了千萬樓宇磚瓦,若是沒了國,便是流民曝屍荒野、手足間互相殘殺。
*
一隊人馬在山野小道裡遁行,囚車裡的人面色泛青,眼底猩紅,似是許久未好生歇息過了。
為首騎在馬上的男人倒是英姿勃發,這麼兩相對比下來,差距甚廣。
約莫已走了兩日的路程,此時停下來原地修整,一兵卒從腰包裡掏出塊幹餅子,坐到囚車旁一口一口吃的香甜。
兵卒的吃相難看,吧唧着嘴,時不時輕酌幾口皮囊裡的涼水,“啧啧”不斷。
一向喜清淨的謀士自是不願聽見的,此刻他緊閉雙目,蹙着眉,似是想将這聲音從腦子裡過篩掉。
試了幾次,無果。
他眼下烏青一片,聲音嘶啞着:“這位壯士,可否到一旁吃食?”
兵卒吸了吸鼻涕,聞聲不悅的轉過頭去,看着破爛的囚車裡曾顯瑜正襟危坐的樣子,心裡莫名的不痛快。
“呸,都已經是階下之囚了,還敢這麼猖狂的跟小爺說話?信不信小爺現在宰了你?老不死的東西!”效忠魏時兆的走狗罷了,這可是他們王上的天下,淪落至此了還如此多事?
兵卒說着話,嘴裡的唾沫星子摻着餅屑濺出來,曾顯瑜眉頭皺的更緊,趕忙往一旁挪了挪,囚車地方不大,他隻能瑟縮着身子。
“你!”曾顯瑜怒上心頭。
兵卒心裡不忿,勢要争出個高下來。
忽的“嗖”一聲,一支箭矢射穿了他的心髒,血漿頓時四濺,囚車上落了斑駁血迹,饒是曾顯瑜也被吓了一跳。
一旁歇息的兵卒見狀驟然站起身來,周遭叢草遍布,陰濕昏暗。
又來幾支箭矢射中了人。
“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