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無不驚詫。
這話說的,底氣忒足了些。
想來這魏時崇一屆英才,娶的娘子也不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夫妻倆年歲都不大,氣場卻盛,言談舉止都給人一股的壓迫感。
黎月徹底啞口無言,不知道說些什麼才能滅一滅她的氣焰。
她更不知道,魏時崇對蔡泱是怎樣的寵信,才能讓蔡泱氣定神閑的說出這番話來。
蔡泱凝着黎月,不願多費口舌。
她繞過黎月,徑直朝後位走去,悠揚的聲音再次蕩起:“言盡于此,黎小姐若是想同本宮與各位夫人歡聚一堂,安分待在這,本宮還能賜你一桌席面,若是想走,本宮也不會攔着。”
黎月的臉色一身紅一陣白,此刻隻覺得天旋地轉,整個殿内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話。
“不必,”她将手裡的酒樽砸在地上,剩餘的酒水撒了一地,惡狠狠道:“這寒酸席面,我還不稀罕!”
“黎小姐,慎言啊……”有人看不下去了,不知在什麼犄角旮旯裡嘀咕了一句。
這下可是将黎月徹底點燃了。
她怒視周遭婦人,心裡激蕩不平。
“平日我黎家是如何對你們的,你們心裡清楚,我算是明白了了,不過就是養了一個個白眼狼罷了,今日你們膽敢在殿上如此羞辱于我,他日便有你們好看!”
她又瞪了一眼高位者,眼底盡是怒意。
蔡泱蹙眉。
“放肆。”
這是她第一次在柔伊設宴,黎月如此不識擡舉,是要與她蔡泱結下永無休止的怨結了。
她轉身,冰冷的目光直射出去,正對着黎月,似是要将她盯出個窟窿去。
黎月心裡發虛,被呵了一聲,不再多言語。
“黎月,本宮這是最後一次告誡你,莫生事端。”她語調清冷,卻蘊藏着力量。
*
殿内歌舞升平着,自黎月走後,氣氛明顯得到舒緩。
唯有崔氏滿面愁容,不知回去要怎樣與左都侯交代。
右都尉夫人的處境也沒好到哪裡去,她也成了這席宴上的笑話,此刻隻能沉默寡言着,時不時還要聽旁的人嘀咕幾句,心裡也是十分懊惱。
蔡泱輕瞥一眼二人,将酒樽放下來。
“琉霜,将茶餅呈上來吧。”她吩咐着。
不多時,排成一列的内侍托着檀木盤上殿前,所行之處無不飄着幽幽清香。
有人看見那盤裡的黑餅子,又聞見清香,不解道:“這是何物?”
蔡泱笑道:“這便是夫人們今日所品香茗,乃是本宮自東辰帶來的黑茶,借此佳宴,将這黑茶制成茶餅贈與各位夫人,還望夫人笑納。”
有幾個喜歡出頭冒尖的随即附和:“這便是享譽盛名的東辰黑茶!今日一品,果真不假!”
“如此,妾身便在此謝過王後了。”
見此,衆人起身微微整頓衣袖,躬下身子行禮。
這蔡泱是惹不起的,雖是東辰派來平息戰亂的和親公主,可眼下她在柔伊聲名鵲起,無人不曉得她帶來的蠶種桑葉,将東辰的絲綢技藝傳授給柔伊,眼下又慷慨贈茶,做到這份上,柔伊也該滿足了。
她在柔伊的地位,早已不是一個媾和的犧牲品了。
“這黑茶是本宮斟酌許久才定奪要帶來的,一是能儲放的時日久些,二來黑茶的茶味香醇,講究越陳越香,這些黑茶都是本宮着人挑選的陳年好茶,如此也能彰顯本宮的誠意。”
其實她清楚這些不過是些小恩小惠,還不足以收買人心,磕面子上的功夫總歸還是要做。
衆人相視望了一眼。
王後将姿态放得如此低,溫聲細語,是個明事理的。
待她們接了茶餅,琉霜将先前那群梳着高髻的舞娘叫來,跳了一曲巾舞。
絲竹管弦之樂輕輕揚起,琴瑟之音舒緩婉轉,如山霧彌漫,落花洋洋灑灑,人在蜿蜒石徑上撐傘渡步,好不自在。
蔡泱低眸看着酒樽裡的茶水,眯了眯眼。
到叫她想到從前在東辰,自己還尚在閨房中,甘願叫宮牆困住餘生,不敢順着花莖向窗外探頭。
隔壁的宮室也時不時會傳出些樂聲,就好似在歌頌現狀安甯。
可世上哪來的安甯?總有人默不作聲的甘願與神靈交換一時又一時的安甯日子,所換之物又會是什麼呢……
她也不知曉。
輕抿一口尚帶着餘溫的茶水,想着她這前半生也并未有過什麼刻骨銘心的經曆。
她換的,大抵是她孩子的平安吧。
蔡泱輕呼一口氣,又揚聲道:“素日本宮在司衣局忙碌絲綢之事,人人都知道這絲綢是好東西,本宮既奉東辰陛下旨意将此物長長久久的留在柔伊,便會盡心盡力做好。”
“如若有什麼招待不周的,也望諸位海涵。”
她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