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聽歌嗎?我這裡有耳機”,他的耳裡帶着一個銀色單邊的麥克,手心裡躺着長線的耳機看她。
想着一路無聊,聽歌也是一種免于社交的好掩飾,她伸手拿了過來。
“謝謝”
指尖無意間觸碰的瞬間,是冰涼與溫暖的觸碰。
陳南伊的手立刻縮了回來,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手太涼了,因為她發現他的手心因此而抖動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勾起一個笑,似沒察覺地又坐了回來。
插入耳機線,打開音樂。
催眠的音樂聲響起,慢悠悠地看着窗外的白藍交錯天空,陳南伊的眼皮不由自主慢慢閉上。
等陳南伊徹底醒過來的時候,她正歪着身子靠在車窗的一邊,軟軟的衣服墊在車窗那邊,她輕打了個哈欠坐正的時候就掉了下去。
她伸手去撈,另一隻修長的手更快,将那衣服抓在手裡。
陳南伊回頭看去,是徐祈恺。
他們的臉相距不過兩個拳頭,陳南伊微微一驚,這才發現原來他們是在他的車上……嗯?不是怎麼就到車上了,難道她睡得那麼死一點感覺都沒有嗎?而且還有一個謎團,她怎麼到車上的?
四目相對,陳南伊腦筋無法運轉,仍是呆愣。
餘光中不經意看見窗外的場景,居然是她家的大草坪!這怎麼,還一步到家了呢?
徐祈恺卻看她呆得好笑似的,“怎麼,到家了不開心嗎——希望你别介意,我問了五十六弟你的住址”
“額……當然開心”,陳南伊饒是到現在都沒有太反應過來,有些結結巴巴,“謝謝”
“那我先下去了”,陳南伊頓了頓,但感覺沒什麼好說,就要打開車門下去。
“等等”,徐祈恺卻一臉嚴肅地叫住了她,“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噢對!錢”,真是坑爹的,她居然忘了這個。
“我現在就進去拿給你,家裡有現金……”,她着急忙慌,不料卻被拉住。
“傻瓜,我的圍巾——那是你送給我的,你居然想順回去——而且”,徐祈恺被逗笑,“你的機票是我用積分換的,不用給我的”
“這怎麼行,還是要給的……”,陳南伊麻溜的解下圍巾和大衣遞給徐祈恺,一臉堅定。
開玩笑,不給要承人情的,自古以來人情債最難還了。
“那就請我喝杯茶吧,這就夠了”,他笑。
“大晚上喝茶不會睡不着嗎?茶還是早上喝比較好”,陳南伊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自己家門口,客套一下也要問人進不進去坐坐……她是很認真地在探讨。
不過就算是她意識到了,也還是不會選擇邀請的,看着黑漆漆的天,孤女兩男的,感覺就尴尬,Leo被關在其他州的監獄裡了,她也不怕,待會隻想趁着睡意上樓再美美的睡一覺,要是睡不着的話就大掃除一番,畢竟她簽了和警局合同,接下來估計很久都要在這個家裡重新生活,以備警局的不時之需。
以前有爸媽在,現在可是隻有她一個人了——她想好了,回去就把她爸的那副煙灰缸扔地下室去,烏漆麻黑的又重又臭。
陳南伊一個人在那邊發散思維,完全沒看到徐祈恺被梗得都有點風度不存了。
但好在他是個頂頂的紳士,挑了下眉微笑,“如你所願,那就改成喝早茶吧,隻不過我明天有事,到時候再約時間吧,你可千萬要記得哦”
說着,徐祈恺圍上了剛剛拿到手的圍巾,微笑地對她眨眼,“你快進去吧,晚安!”
徐祈恺看着陳南伊一個激靈,馬上下車了,順嘴跟他也說了句“晚安”,然後趁着夜色穿過門前的草坪進了家門。
屋内的燈亮了起來,徐祈恺凝視了一會那個窗簾透過的身影,直至消失。
他轉過頭,淡淡地道,“回機場吧!”
陳南伊和德州警局總局那邊簽的合同是兩年,職位是顧問——但按照她的理解,就是一種特殊的預先定好的“外援”,或者說“外包”。
她不需要去報道,上班,隻需要在有需要她解決一些特殊案件的時候到場,或者是一些其他跟警局相關的任務。
陳南伊和德州總局的對外聯系人口頭報道了一下自己到位後,便過上了類似半退休生活。
昨天晚上陳南伊進門後稍微收拾了下便又繼續睡了,飛機上睡的是昨天的奔波,昨晚睡得是這一陣子“流浪”的勞累。
這不,一大早上起來,環顧四周,她這才發現,這個自己許久未見的家,居然如此……髒亂。
也不能怪誰,實在是陳南伊從小就是在寄宿制學校長大,偶爾回來也沒多關注其他,後面父母離婚後,把房子給了她,但她自己也在教會學校找到工作,順便兼了寄宿學生的舍管,常年住在那裡,就算回來也隻是匆匆而過,根本談不上什麼查看。
所以強迫症又潔癖難耐的陳南伊開始來了一個大清掃計劃。
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休息,她就整理房子,從屋内到屋外,樓上到樓下。
這幢白人社區的二層平房屬實有點老,而且家裡的東西也很多,不好整理,不過陳南伊自有自的規則——化繁為簡。
沒用的東西扔掉,不用的空房間封掉,至于爸爸媽媽的舊物,她專門騰了房間鎖在裡面,這麼一通下來,整個二層就被她完全閑置了,而一層倒是空曠又潔淨。
一層隻有個雜物間,但她想着反正隻有自己一個人住,幹脆大客廳來當作卧室,然後衛生間,廚房,小餐廳和雜物間改的衣帽間也有,妥妥的大号單間,屋内便是完結了。
至于屋外,牆壁那些她是不打算動了,但門前屋後圍起來的草坪便要大整。
以往都是空蕩蕩的,枯木叢生,見過華國漂亮得像個小王國般的花園,她也決定把這裡打理起來。
但種花之前先得拔草,陳南伊累的吭哧吭哧,幾天也才解決一小塊,進度頗有些慢。
不過種花主要就是享受這個感覺嘛,她又不着急賺錢,慢慢來當然無礙。
連幹幾天後,正當她覺得完成大業指日可待的時候,遠在他州的陳父打開了電話。
陳父這個稱呼可能不太合适,因為他是個美國人,而且是她的爸爸,但在陳南伊心中始終覺得,那隻是一個稱呼而已,她是叫Anna.White(安娜-懷特)沒錯,但是前提也得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把她當女兒看啊。
這不,正當陳南伊接起電話的時候,才打了個招呼,陳父就說。
“你爺爺做農活的時候腿不小心摔斷了,奶奶一個人忙不過來,你回去幫忙一下,就這樣說好了啊,挂了”
跟以前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即使是求人也像是施舍一般,讓人不快。
其實陳南伊心裡是有鄙視過他的,因為他之前無所事事又胖,脾氣又暴,是個正常女性都不會選擇的對象,要不是有個美國人身份和這套房子,按道理說,像她媽媽那樣在華國那個已經覆滅的朝代的貴族身份,根本毫不相搭,這就像一個異國的公主,非要嫁給一個别國的底層人士一樣,而且還是無可救藥的底層人士——要不是她媽媽落難了絕無可能。
但這也不是說她就覺得她媽媽好,人都是各有位置和考量的,隻不過相比于陳南伊來說,陳父的粗暴對待,遠惡劣過陳母的冷漠無視。
是的,她就是這麼膚淺,她甯可忍受精神上的痛苦,也不想有這種他人的蔑視。
但她沒說什麼,也沒再打電話。
以前陳母跟着回去農場一次過後,再也不去,陳南伊也說不去,但最終每次都會被帶走,即使到後來她一直哭着說過去會被哥哥姐姐欺負,幹完自己的活還被迫幫他們幹活——爺爺奶奶也不偏向自己,而且還每次都煮那些她不能吃的海鮮的時候,陳父還是執意要帶她去。
可能他是想挽尊一家之主的威嚴吧,亦或是其他?陳南伊也不清楚,但她很知道,如果叫她去,她怎麼也要去一趟的,否則就不是一個電話這麼簡單的事情。
而她不想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