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畫完最後一筆的時候,陳厭安讓開了身子,一幅詭異華美的繪畫映入眼簾。
那是一隻白色的骷髅。
它躺在深色的草地上,身體略微蜷縮,可胸腔裡卻開滿了鮮豔的花朵,糜爛而又絢麗。
莫名引人視線。
“老師,這幅畫可以給我嗎?拜托啦”
身旁明眸皓齒的年輕少女眨巴着大眼睛請求。
有點做作,但非常讨人喜歡。
陳厭安原想毫不留情地拒絕,但想了想,又松了口,“好吧,作為最後我們最後一課的紀念”
少女剛開始很高興,但聽了後半句話明顯震驚,于是陳厭安也愣了,“怎麼,你媽媽沒有和你說嗎?”
“沒有”,少女收了神色,有些魂不守舍,不知想到什麼,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不行,你不能走,我要去找我媽……”
陳厭安聞言斂了眉目,溫和而又冷淡地瞥了一眼,“那我們就永遠不要聯系了”
這平平的一句釘住了少女的腳步,她回過頭來,臉上帶着乞求和些許隐藏的憤怒。
陳厭安反倒笑了,“小孩,不要這樣,好像我做錯了什麼似的”
他說着,抿了抿唇,又覺得沒意思起來似的。
“再見”,他道。
從别墅出來的時候,陳厭安原本應該沿着往市區那條路走到公交站點,然後坐車回去的。
但他想了想,卻轉身朝反方向的跨海大橋走去。
陳厭安原是想走到跨海大橋盡頭那邊的小島,在沙灘上看一次日落的。
可走到一半的時候,落日已散,他便很小心地站離護欄邊欣賞——怕被認為想要自殺。
他對未來有種遲暮的感覺,看着光線黯淡,心裡湧起一股以往時常湧現的沖動。
很想降落。
良久,那股沖動漸漸消弭,陳厭安也打算往回走了。
他緩慢地走着,迎面有一群騎行者擁擁堵堵地過來。
陳厭安四下瞥了一眼,站到欄杆的一處凹陷。
他正待那些人過了,就要繼續返程,卻不想躲避之間——他極怕别人碰他,一不小心,就從那不甚牢靠的凹陷處護欄掉了下去。
“天呐,有人掉下去了……”
這是陳厭安失去意識前最後聽到的聲音。
醒來後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陳厭安孤零零地病床上,一時間感到無比混亂。
偏偏這時,手機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他不想動,但最後還是接了起來。
還沒開口,電話那頭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長本事了你,還鬧自殺?呵!”
那個聲音輕嗤了一聲,沒理會陳厭安的試圖解釋,直接一錘定音。
“你也這麼大個人,該成家了。這周五晚上七點,巨野餐廳,我給你約好了一個相親對象,你去見一面”
說罷,沒等陳厭安拒絕,電話那頭就挂了,幹脆利落。
陳厭安有想打過去說明一下,然後回絕,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内心有一絲疑惑,他點開手機的搜索頁面,劃了劃,這才發現,原來那天的騎行者們是一個網紅組織的。
組織者在後頭,直播的時候把他也給錄了進去——偏偏湊巧的是,在那個混亂的角度看來,是他自己側身往下的,也難怪别人會覺得他是自殺。
陳厭安無語,看着視頻發了會愣,又把手機收了起來。
沒時間多想這些令人難堪的事情,他起身辦理出院,回到了住的地方。
倒也别覺得他沒良心,被救了連句道謝也沒有——事實上他的人生已經混亂迷惘到,好像每天大腦都不願意醒來了——不然也不會被救起來後第二天才醒……
但說這些很沒有意義,又有誰會在意他的痛苦呢?
而且目前的他,還有那迫切需要解決的相親等着,和其他事務,無力思考,也隻能被生活“綁架”着前進了。
周五去巨野餐廳的時候,陳厭安提前半個小時到了。
他坐那很久,已盤算好待會的行事:既不誤名聲,也能夠達成失敗的目的。
細想良久的某人,當發現一個身影覆蓋過桌面的時候,便擡起頭微微揚起笑容,隻不過他的笑容才剛擺起,卻又瞬間僵硬。
無他,隻因那身影的主人,是位高大俊美的男士。
陳厭安一瞬間無語。
理論上說,他是來找老婆的,而不是來當老婆的。
笑容有些勉強的某人站了起來,“您好!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陳厭安無比希望面前的這個男人是走錯地方,但事實上,在貌似餐廳被包場的情況下,應該不會有走錯的可能性。
果不其然,男人拉開了他身前的椅子坐下,然後擡眸微微一笑。
“我是來相親的”
男人說得坦然,陳厭安頓時坐立難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