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以為我的相親對象是一位女士……”,陳厭安有些為難,但還是努力說出了自己的請求,“我想可能溝通的時候有什麼誤會,這是我不能接受的,所以我覺得我該離開了,免得耽誤……”
“不是還沒吃飯嗎?吃完飯再走吧,我又不會強迫你接受”,那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男士渾身透着得體,微笑也很蠱人心惑。
對方這樣的态度一擺,陳厭安倒不好意思了,于是他又隻好坐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的本意是想緩解緊張的,卻不想一不小心嗆了一口後,就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越想忍卻越忍不住,陳厭安咳得都想嘔吐了。
推開那位男士過來為他拍背的手,他跌跌撞撞地跑進衛生間,扶着馬桶吐了出來。
等好不容易能站起來的時候,陳厭安已經渾身冒汗,整個人都有些虛脫了。
他轉過身,逆光處,剛剛那位禮貌的男士正雙手環抱在胸,颀長的身軀倚靠在門框上立着。
陳厭安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卻聽得清他的輕柔。
“你好像不止是咳嗽的不舒服,需要我送你醫院檢查一下嗎?”
像是做夢一樣,有人這樣關懷,陳厭安愣了一下,垂眸搖了搖頭。
“不用了,謝謝”
他猶豫了下,隻低着頭小聲,“對不起,我想回去了”
“好,我送你?”,男人問。
“額,不用了”
“那……”,男人罕見的遲疑了一下,卻很是誠懇,“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什麼?”,陳厭安一開始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待反應過來後很是惶恐,“為什麼這麼說?你不會……天呐,不好意思,我不是同性戀,如果是約會的話我拒絕”
“你确定嗎?”
“我不确定還能誰确定呢?”,陳厭安的神情肅穆起來,也頗有些冷淡。
“抱歉,我隻是覺得,如果不問出口的話,這有可能是我見你的最後一面了——順便說一下,我也不是同性戀”
男人沉吟了一下,然後解釋。
“你父親之前問我有沒有合适的對象可以介紹,我介紹了一位,但那個女士昨晚跟我說她懷孕了——因為感到抱歉,所以我想當面和你解釋才到這的”
陳厭安有些聽懵了,事實上從來沒有人對他如此溫和地解釋過什麼,他眨了眨眼,沉默着,好容易憋出一句。
“那,你為什麼剛剛不早說呢?”,害他多想。
“我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釋,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呢?”男人反問。
陳厭安不由被吸引住了,像個小孩二者都想要地無法抉擇。
男人見狀忍不住笑了,給出他的答案。
“真話就是,我怕如果我直接講明,你會以為她不來是推脫嫌棄,如果想不開就不好了……而假話是”
男人頓了一下,溫柔而又鄭重,“我還挺喜歡你的,雖然我們才剛剛見面,但我還想和你見面——噢,是約會”
陳厭安的腦筋有些轉不過彎來,總感覺那話應該反過來才是,但他沒對此做出任何評價,隻是避開了視線。
男人卻并不介意,仍舊笑着,“忘了介紹,我叫岑予安。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真的很想約你下次出來的話,我應該要怎麼做你才會答應呢?”
陳厭安眉頭徹底皺着。
誠然,如果面前的人真想要他的話,隻消說上一句,他爸爸就會立馬将他雙手奉上——反正也隻是個私生子而已。
可既然這個人想要消遣的話,那他也隻有陪着的命了。
“那您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呢?”,陳厭安小心翼翼地斟酌。
岑予安聞言愣了一下,被将了一軍反倒笑了。
他抿了下唇,眼角都彎了起來。
“我都要”,他說。
“真話就是,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穿女裝就可以了——而假話就是”,陳厭安無比認真,“給我一個我想要的世界”
“你想要的是什麼世界呢?”
“公平的世界”
岑予安挑了下眉,隻沉吟了許久,低下了頭。
“抱歉,我給不了你想要的世界,不過你可以變成我的世界——而在我的世界裡,你是唯一的話,那就不需要考慮公平的問題了”
“我是唯一的話,就不需要考慮公平的問題了?”,陳厭安重複了一遍,然後愣了。
像是心靈被振蕩了似的,他恍然大悟,似想通了什麼,然後他的笑容漾了起來。
“多謝!”,他道了一句,樣子看着很是歡喜,眼睛閃閃亮亮的,氣質都變了。
受這輕快的情緒影響,雖然不太明白面前的人想通了什麼,但岑予安樂見于此,不禁也抿唇笑了起來,氣氛柔和。
時光靜谧,難曉車馬。
回程的時候,陳厭安沒要岑予安送。
一個人又去了曾經半途而返的跨海大橋。
不過這次,他走到了盡頭的小島。
夜色昏沉,他走進那黑暗裡。
在波濤浪搖的無人世界裡,他投了進去。
他幸福地往下遊去,像是要遊進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裡,他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