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季瑤想到自己雖然貴為九公主,可若非長姐豪擲千金,隻怕她也無法坐擁名駒。
''想不到安源如此富庶,連市井商人都買得起名駒?''
她側目看向易大人,眸光灼灼向他求證。
易知舟深色端凝,方才那人不僅提起烏骓馬,還說了軍中二字······他心下不由得微微一頓。
''姑娘不必挂心,或許隻是商賈之間互相吹噓而已,做不得真。''
元季瑤沉默着點點頭。
青柑、松蘿和得寶都嘗了一口安源大名鼎鼎的苦茶,果不其然,個個都苦得擠眉弄眼,看得九公主連連發笑。
易知舟看了看遠處,馬匹休整的差不多了,于是起身護送九公主上車。
華蓋馬車邊,頭戴帷帽的女子剛踏上馬凳,身後的人忽而開口:
''姑娘。''
粉衫女子回眸,隻見他從腰間抽出一支玉柄匕首。首柄為白玉質地,上頭嵌着金線、内填藍白雙色寶石、鞘外包金刻着菱格花朵紋。
她不解地望向他:''給我的?''
易知舟點點頭。
她曾在山中遇險,想必仍心有餘悸,這把玉制的匕首,是他收到的成年禮物,多年來一直随身攜帶。
''姑娘随身帶着吧,圖個安心。''
語落,他将匕首遞給她,旋即朝自己的坐騎走去。
少女倏爾垂眸,十指收緊。
馬車再次啟程,此時日頭正挂在山尖尖上。
剛才喝了熱茶,元季瑤出了一身汗,此刻隻覺得渾身涼爽。
青柑見外頭山巒起伏,又恐山風吹進來,于是輕輕合上車窗。
松蘿看着九公主自打上車之後就一直低着頭。
忍不住小聲追問:''易大人方才給公主什麼了?''
青柑眨眨眼,更是膽大妄為:''莫、莫不是什麼定情信物?''
元季瑤将那柄溫潤的匕首塞進自己的袖筒裡,兩頰升騰起淡淡的紅雲:
''都别吵了,本宮要歇晌!''
九公主此次出行的馬車寬敞豪華,她躺在主位上,身下墊了三寸厚氈,一張薄席,席子上又鋪了一層柔軟的錦繡薄墊,除此之外繡花團枕、猩紅緞子靠墊、紅木雕花食盒,百寶嵌櫃一應俱全。
見公主真的睡下了,青柑輕手輕腳将車裡頭的簾子拉起來,馬車内的光線瞬間暗下來。
松蘿與她一南一北靜坐不語。
馬車從山道起始的位置一直朝北行進,路上幾乎再看不到行人。
易知舟打馬走在最前面,腦中卻一直在思考方才那些商人的話。
烏骓名馬價值千金,馬市上很少流通。
但軍馬場裡早期從西域購買過一批烏骓馬,買回來之後還繁育過一批戰馬。
不知如今隴西裁軍進展到什麼程度了,他這些日子一直行進在路上,無法傳信了解情況。
男人俊美無壽的眉宇間,眸色如墨。
車内,九公主雙手握着匕首沉沉入夢,再醒來時,外頭天都黑透了。
她茫然的起身:''什麼時辰了?''
青柑急忙回答:''殿下,已經亥時了。''語畢,她叫醒了對面打盹的松蘿。
三人都醒了,不知行到什麼地界了,車内的溫度卻驟然下降了幾分。
松蘿将薄被拉起來蓋住九公主消瘦的肩頭:''殿下當心别着涼了。''
元季瑤挪到車窗邊,打開一條縫隙。
月色下,四野蒼翠,男子跨坐在銀鞍白馬之上,玄光戰甲泛起爍爍金光,若有所思的望着前路。
聽見動靜,他應聲轉眸。
少女的嬌顔掩藏在雕花窗扇背後,長睫卷翹秋水盈盈。
''易大人。''
''殿下。''
二人異口同聲。
須臾間,她彎彎的唇角漾起笑容,宛若春花般嬌豔動人:''易大人你先說。''
他頓了頓,而後才開口:''殿下是不是累了?還有半個時辰就出山了。''
她側目遙望隊伍前面手持火把的衛兵,黑夜中整條隊伍猶如一條蜿蜒的火龍。
''本宮不累,隻是看天黑了,所以才問一句。''
微微的颠簸中,二人隔着一道窄窄的車窗對望。
男人骨節修長的手毫無預兆搭上了車窗。
在她困惑不解的目光中,他從外面合上了窗扇。
可夜色中,男人清亮的嗓音動人心弦:''落雨了。''
冰涼的雨絲落在他的肩頭與發梢,也悄無聲息地灑向四野,他先她一步合上那扇小小的窗戶,擋住她那雙嬌俏的眸子,也擋住自己胸腔内那顆不安分跳動的心。
雨滴啪嗒啪嗒,接連不斷落下,車内三人這才發覺變天了。
''好端端的怎麼就下雨了?''青柑忙将另一塊薄毯取出來蓋住九公主的膝頭。
''松蘿,将公主的厚披風取出來,再換個全包的帷帽,免得下車淋濕了。''
車廂裡的東西歸置的十分妥當,要找起來也不難,二人很快就将九公主從頭到腳都包裹嚴實了。
這時候,外頭的雨勢也漸漸大了起來,噼裡啪啦的聲響不絕于耳。
元季瑤不禁有些擔憂,她尚且可以坐在馬車内避雨取暖,外面的人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