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悠然突然明白,這就是李薇薇說的那個神秘的事情。一時間,各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難受,小腹的銳痛還沒停止。還焦慮,褲子髒了她可怎麼回家?不過,這是不是意味着她長大了,也是一個真正的少女了?還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别扭情緒,她突然不想等鄭骐了。
她站起身,幸好教室裡隻剩她一個人,沒人會看到她褲子上清晰的污漬。可是她該怎麼走回家呢?一路上肯定會有很多人看到,不知道為什麼,許悠然天然感到這是丢人的,是不能被人看到的,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她隻得又坐下,一邊用手揉着痛的地方,一邊想該怎麼回去。
好奇怪,越揉越疼。許悠然感到身上漸漸有些發冷,尤其是後腰,好像有一陣陣涼氣不受控制地嗖嗖亂竄。明明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卻好像身處寒冬臘月。
她不得不抱緊胳膊,縮成一團趴在桌上。
“然然,可以回家了。”
鄭骐的聲音準時在教室門口響起。
“唔……”許悠然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沒有像往常那樣高興地背起書包和他回家。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鄭骐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大步走進教室,站到她身邊。
他已經是一個長成了的少年。身姿挺拔,器宇軒昂,像一棵小白楊。不管風沙多大,陽光多烈,始終那樣傲然挺立于荒蕪中。
他身體投下的陰影籠罩住許悠然,身上傳來少年特有的氣息,好像是洗衣粉的清香,又有些她難以形容的清冽。她突然感到一陣害羞和慌亂,不知道該怎麼告訴鄭骐她到底怎麼了。
這是前所未有的。
從小到大,她和鄭骐都是親密無間的,他就像她真正的哥哥那樣,她可以在他面前毫無負擔地撒嬌、耍賴。
可是今天,她突然覺得一道無形的屏障從天而降隔開了她和鄭骐。她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自然而然地跟他相處,要他背她,撓他癢癢,湊到他耳邊說不能讓韓骁聽見的悄悄話。
她已經是一個少女了,一種強烈的性别意識油然而生。她終于深刻意識到,她和鄭骐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個體。
“沒……沒有不舒服。”許悠然把頭偏到另一邊,不看鄭骐。
“那是心情不好?”鄭骐微微俯下身子,伸出手來摸她的額頭。
溫熱熟悉的觸感讓許悠然渾身一震,她幾乎是觸電般躲開了鄭骐的觸碰。
鄭骐看看自己懸空的手,臉色微微變了變。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鄭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沒有,你先回去吧,我等爸爸來接我。”許悠然随意扯了個謊。
“許叔叔今天不是要值夜班嗎,怎麼來接你?”鄭骐腦子好,不僅記得自己媽媽值班的時間,連周亞珍和許仕明的值班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許悠然被拆穿,有些惱羞成怒,索性氣哼哼地說:“那我等會兒自己回去,反正我今天不和你一起回家。你快走吧!”
她每次一急就會臉紅,像個明知道自己不占理卻還要強詞奪理的小孩。她這副不講道理的樣子反而把鄭骐逗笑了。他幹脆坐在她身邊,“你不走那我也不走了,我就在這寫作業。”說完,他真的打開書包拿出書本。
“你!”許悠然氣得張口結舌。一陣疼痛不合時宜地傳來,她縮成一團,臉色由紅轉白。
“肚子疼?”鄭骐心明眼亮,摸摸她的額頭,冰涼的手感讓他心一驚。
可是許悠然就是不承認自己生病了,也不肯說哪裡不舒服,倔強地趴在桌上和他對峙,一步都不肯挪動。
鄭骐低頭看着她,突然明白了。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尴尬,然後若無其事打開書包拿出了一件黑色外套。
“穿上吧,你冷。”
許悠然還沒反應過來,帶着鄭骐氣息的衣服就披在了她身上,溫暖又熟悉的味道,讓她感到很安全。
許悠然沒說話,默默穿好衣服,低聲咕哝:“你怎麼會多一件衣服?”
“春天天氣反複無常,以防萬一,你看現在不就正好用上了麼。”鄭骐說着又從包裡拿出一個保溫杯,擰開蓋子遞到許悠然面前。
“喝點熱水吧,會舒服點。”
許悠然傻傻接過水杯,乖乖喝了幾口。果然熱水順着喉嚨下滑,一直向下,流動到她疼痛的地方,緊接着溫暖驅散了寒冷,疼痛似乎也減輕了。
許悠然覺得鄭骐的書包好像哆啦A夢的百寶箱,她需要什麼,他就能變出什麼。
“回家吧,天黑了。”鄭骐收拾好東西,率先轉過身。
許悠然确認他沒看着自己,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的個頭比她高不少,他的衣服正好蓋住了她想要遮掩的地方。嗯,非常好,這下不會有人看見了。
這是第一次,許悠然沒有和鄭骐并肩而行。她磨磨蹭蹭地跟在他後面,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又像個忠誠的小狗。
鄭骐也不催她,走幾步就放慢步伐等她,見她跟上來又繼續大步往前走。
許悠然很好奇,鄭骐好像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反常,可是他怎麼一句也不問呢?他知不知道女生的那個?
許悠然胡思亂想着回到了自己家。爸媽不在家,她把換下來的髒衣服泡在冷水裡,結果手一接觸到冷水那種抽搐的疼很快又發作了。
她隻得無力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間忍不住感歎,為什麼女生長大會這麼難受?男生長大也會這樣嗎?
半睡半醒間,有人在敲門。
“然然,你在嗎?”
還是鄭骐。不過也正常,除了他沒别的人會這樣叫門。幹媽有她家的鑰匙,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幹媽都會直接開門進來叫她吃飯。韓骁,從來不到家裡來找她,而且他也不會叫他“然然”,都是連名帶姓粗魯地喊她。隻有鄭骐,每次都禮貌地站在門口,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才會進來,哪怕明知道家裡有人。
許悠然撐着身體起來開門。
鄭骐提着兩個保溫桶站在門口。“這個是晚飯,我跟我媽說你不舒服就不過去吃飯了,這個是紅糖水,你吃完飯喝,肚子就不會疼了。”
他沒像往常一樣進來,把保溫桶塞到許悠然手上,看她懵懵的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笑了笑,然後踏着夜色走了。
許悠然突然有種強烈的直覺,鄭骐知道,他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