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也關心我爸呀,當然得了解一下。”韓骁一臉真誠地點點頭。
鄭英偉心裡一熱,有點驚喜交加。
鄭骐見韓骁手在背後沖他打手勢,有些百感交集。他可能在學習上比韓骁努力那麼一點兒,所以看起來比韓骁優秀一點兒。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韓骁的好,不止那麼一點兒。
許悠然擡手擦擦眼角,然後輕快地敲門。
“幹媽,飯菜都快冷了,你們還不來!”
有了韓骁的插科打诨,緊張的氛圍暫時得到緩解。兩家人開開心心聚在一起吃飯,誰也沒提剛才的争吵。
“鄭骐明年就要高考了,有沒有想好讀哪個大學呀?”飯桌上周亞珍随口問。
許悠然心裡一“咯噔”,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鄭骐放下筷子,禮貌地回答:“謝謝周姨關心,這個還是要看高考成績。”
周亞珍笑道:“你還需要擔心這個呀,清北恐怕都任你挑。”
“你别誇他,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了,要是能上清北,我做夢都要笑醒。”韓少蓉瞟周亞珍一眼,語氣有些得意。
許仕明也跟着湊趣:“咱們大院裡還沒出過清北呢,到時候許叔送你一個大禮,在院裡放煙花放他個三天,讓大夥兒都跟着沾沾喜氣。以後孩子們都以鄭骐為榜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許仕明一邊說一邊睨着女兒,“尤其是這丫頭,都高一了還整天隻知道玩,也沒跟你學着長進一點。”
鄭骐含蓄微笑:“許叔,您别取笑我了。”又看看坐對面乖乖吃飯的許悠然,“然然其實很聰明的。”
“呵——”
不和諧的一聲嗤笑打斷了合家歡的美好氣氛。
“你笑什麼?”許悠然瞪着韓骁。
“我笑了嗎?”韓骁也不客氣地回瞪她。
四個大人面面相觑,接着不約而同地露出無奈表情。
“韓骁,你吃飯安靜點,這不都是你喜歡的菜嗎,你許叔手藝好,别浪費。”鄭英偉怕許悠然小女孩臉皮薄,急忙出來打圓場。
聊天繼續。許仕明和鄭英偉碰了碰酒杯:“老鄭,其實這麼多年我可羨慕你了,開飛機那是我的夢想。可惜我眼睛不行,不然我肯定報名。”
許悠然夾排骨的筷子一頓,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父母接二連三地哪壺不開提哪壺……
鄭英偉兩杯酒下肚,情緒有些高漲:“老弟,我知道你想開飛機,當初你聽說我是飛行員,那眼神恨不得吞了我。”
許仕明被他逗樂了:“我吞你幹嘛,你皮糙肉厚的我沒那麼好的牙口。當不成飛行員當軍醫也不錯,比起握方向盤,我還是握手術刀更穩,術業有專攻嘛。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你,快跟我講講開飛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飛上天是什麼感覺?”
鄭英偉真的開始講他訓練的經曆,什麼第一次上飛機的時候手發抖、腿發軟,每一次上機心裡都做好了是最後一次的準備等等。他本身是個樂呵人,邊講邊比劃,許仕明聽得投入,不時附和兩句,氣氛很融洽。
許悠然心裡卻一直打鼓,見幹媽臉色有些不好,她悄悄蹭到父親身邊,借着給父親倒酒的機會,偷偷在桌下扯父親的袖子,想讓他換個話題。
“然然,你老扯我袖子幹嘛?”
“爸,我怕您喝多了,鄭伯伯酒量可比您好,您可千萬别雞蛋碰石頭。”許悠然故意撒嬌。
“你看看。還是養閨女好啊,我這倆小子,沒一個關心我死活的,還是女兒好,知道心疼爹媽。然然,别隻惦記你爸,也關心關心鄭伯伯。”
“爸,我這不是認真聽您吹牛嗎?可不興一人打兩份工,周扒皮都沒你這麼狠。”韓骁沒好氣地瞟了許悠然一眼。
周亞珍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招呼韓少蓉去看電視,又作勢瞪了丈夫一眼:“少喝點,你明天下午還有手術。”
隻有鄭骐,默不做聲地認真聽父親講那些明明驚心動魄,卻被他一笑了之的事情。
直到許仕明和鄭英偉都喝得有點大舌頭了,這場家宴才曲終人散。
許悠然幫忙把父親安頓好,然後幫母親收拾碗筷。
“真的?難怪我看你幹媽今天臉色不對。”周亞珍恍然大悟。
“媽,開飛機真的那麼危險?”許悠然隻知道鄭伯伯開了二十年飛機,每次他都平安回家了,她對飛行員要面對的壓力和危險隻存在于遙遠的想象中。
“那當然,飛上天出了什麼事隻有自己扛,地面的人幫不了你。一旦墜毀幾乎沒有生還可能,你鄭伯伯的戰友就有幾個犧牲了,隻是你們當年還太小,沒告訴你們。中國的空軍,就是一代代飛行員用生命飛出來的,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輪到誰。你幹媽本來是航醫,親身經曆過飛行員失事,後來和你鄭伯伯結婚才轉到醫院的。這些年她承受了很大的壓力,現在你鄭伯伯終于可以退下來了,她也可以解脫了。要是鄭骐真的選上了,她又要擔驚受怕了,沒有哪個母親舍得讓孩子冒這樣的險。”
許悠然心裡沉甸甸的。她感到很矛盾,今天她沒機會和鄭骐單獨說話,就算有,她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
支持他嗎?她應當支持他的,那是他的夢想。
可是那無法預知的危險,也是她難以承受的。她很想支持他,可是又舍不得讓他置身于那樣的壓力下。
許悠然翻來覆去,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