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裡零星幾個人行色匆匆,雖然不流行過陽曆年,但總算是一年的最後一天,趕快回家和家人一起吃一頓美味的晚餐,享受家庭的溫暖比在外面吹西北風要舒服多了。
“很冷嗎?”鄭骐解開自己的圍巾圍到許悠然脖子上。帶着他體溫和氣息的圍巾柔軟溫暖,許悠然臉蹭到圍巾上突然就開始發燙。
鄭骐找到一處背風的角落,讓許悠然在花壇邊坐下,他坐在她身側,撥了撥琴弦。
一串好聽的聲音像風吹駝鈴般從他指下滑出。
“你什麼時候學會彈吉他的?”
“趁你不注意的時候。”鄭骐沖她狡黠地一笑,“剛才在學校唱的那首歌是給所有人的,現在這首歌是給你一個人的驚喜。”
“I stand alone in the dark,the winter of my life came so fast……I’m still there everywhere,I’m the star in the northern sky……Would you wait for me forever?”
簡單的旋律,沒有大起大落,舒緩得像散文詩。歌詞直白,許悠然英文不錯,幾乎全部能聽懂。他的聲音輕緩柔和,帶着一絲淡淡的哀傷,像倔強的孩子揪着一個問題锲而不舍地發問。
我是風中一粒塵,
我是北天一顆星,
天涯海角無處停留,
你會永遠等我嗎?
你會永遠等我嗎?
安靜的公園裡,北風蕭索,隻有鄭骐的歌聲和清脆的吉他聲回蕩着。
許悠然突然感到自己很難過,心好像破了個洞,伴随着他的歌聲汩汩流着血。她很想堵,可怎麼也堵不住。她伸手摸摸臉,發現眼淚還沒來得及流下來就已經被風吹幹了,隻有黏黏糊糊的淚漬。
她很想回答他,我會永遠等你。
可是聲音哽在喉嚨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鄭骐唱完,見許悠然愣愣的,有些不安。“怎麼了?不好聽還是太冷了?”
許悠然破涕為笑,圓圓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被眼淚浸潤過的眼眸顯得潮濕晶瑩。
“很好聽,比剛才那首還好聽。而且,我聽懂了。”
鄭骐輕咳一聲,有些不自在地撇開頭:“這首歌沒有什麼複雜的單詞,以你的水平肯定是沒問題的。回家吧,我媽還等着我們吃飯呢。”
他背着吉他率先往外走。
許悠然站起身活動下手腳,然後快步追上他,兩人并肩而行。
“鄭骐,謝謝你的驚喜,我很喜歡。”
鄭骐扭頭微笑:“你喜歡就好。”
年輕的少男少女肩并肩,在暮色中往萬家燈火走去。
周亞珍和韓少蓉合力做了一頓大餐,兩家人聚在一起迎接新年,順便給鄭英偉送行。兩個月的假期轉瞬即逝,他又要回到隊裡了。
韓少蓉情緒有些低落,周亞珍揶揄:“都二十年了還沒習慣呀?說實話我挺羨慕你們的,每天對着其實也煩得很,你看我們家許仕明,在外面斯斯文文的,回家襪子都不知道怎麼洗,我看着就煩。像你們這樣,小别勝新婚挺好的。”
韓少蓉“呸”了一聲,指指外面:“孩子們還在呢,别口沒遮攔。”
周亞珍哈哈大笑。韓少蓉被她一鬧也跟着笑了,是呀,她早就習慣了這種候鳥般的婚姻生活。既然是自己選擇的,也并不曾後悔過,那為什麼不珍惜每一次相聚的時刻呢?
新年的第一天,許仕明破天荒在家休假。
許悠然也破天荒地當了一回二十四孝女兒,又是給父親泡茶,又是給父親捶背,乖巧得像換了個人。
許仕明頗感安慰:“哎呀,生女兒就是好,果然是貼心的小棉襖。”他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父女共享天倫的照片發給在醫院值班的妻子。
許悠然趁着父親發消息,蹭到他身邊坐下,“爸爸,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許仕明喝了一口茶,心裡美滋滋又暖呼呼的:“問吧,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許悠然深吸一口氣,虔誠地問:“爸爸,你知道怎麼才能當上航醫嗎?”
許仕明端茶杯的手猛地一抖。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許悠然像小鹿一樣睜着大眼睛,無比虔誠地看着父親。
“能不能告訴我怎麼才能成為航醫?”
許仕明想起兩個月前妻子苦勸韓少蓉的場景。原來刀子不紮到自己身上真的不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