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卡洛圖耶的黑疫徹底消失。
與此同時,在外界的瘟疫蔓延之地,感染人數減少,痊愈的人越來越多。
原定的工程項目也開始重啟,軍隊召集了一批民衆當工程隊,計劃先修建一條可以不通過緩沖區的道路,用于運送工具之類,然後再開始挖掘。
由于阿斯卡飽受黑疫後遺症折磨,被蘭度教授勸離,他的部分工作便分給了其餘幾人。
在這段時間裡,夜久似乎安靜很多,也沒招惹什麼人。
群青不知道這是不是與對方的瘋血症有關,但由于工作忙得喘不過氣,而且對方沒有惡化迹象,因此他無暇顧及。
兩個星期後,土路被開辟。
又是兩個星期,遺迹的其中一角被小心地清理了出來。
為了防止當地人的再度破壞,于是他們每晚便輪流留人在守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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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輪到蘭度和亞當斯留守,西薩爾又被軍閥叫過去了,因此宿舍裡隻留下了群青和夜久兩個。
他們各自洗漱完後,群青還有點預案要做,因此坐在桌邊等待通宵。夜久盤腿坐在床上,翻看着一份從外界送來的報紙,頭版标題是《多地瘟疫神秘消失,是人的成功,還是神的慈悲?》
讀完後,夜久咂巴了一下嘴,“天槲他還挺努力咧,光是上面提到的就有八座城市,可惜文章裡完全沒有他,我還當這家夥會巴不得讓全世界都認識自己呢。”
“但是話說回來,他不會有事吧?就算有天栀,又有你送的長青泉,這麼做也實在太勉強了。”
群青低着頭寫着什麼,簡單地瞥來一眼,似乎并不感興趣。
見他不答,夜久也作罷,看向了與報紙同時送來的一封信件,“這個标志是「五塔」的吧?是浸音曲給你寫的信?”
“嗯。”群青開口道,“他們正在守垩原上找黑聖女的蹤迹,願意把得到的消息分享給我。”
夜久“嗯”了一聲,又問,“你想抓住她?”
“雙月之丘那件事後,她一點動靜都沒有,未必是好事。況且,天槲弟弟的那件事,也不能這麼算了。”
說完後,群青側目觀察對方。
聽到故人的名号,夜久似乎并沒什麼特别反應,依然是憑日裡那種似是而非的笑容,如同隻是一個不相關的旁聽者。
他們之前大成果共識,夜久對“重燃之核”沒什麼興趣,但也不會透露任何關于隐民的消息。因此,群青自然也不期待對方幫助追捕,隻是至今心感困惑——
為了黑聖女,這家夥不惜犯下了殺死火之賢者、擊傷「砗磲」的兩樁大罪,但兩者關系卻似乎算不上親近;不僅如此,夜久還對那人非常寬容,就算差點被殺,也似乎完全沒有報複回去的意願。
群青好幾次嘗試去問,但夜久都輕飄飄地把話題轉移,顯然是不想回答。
所以他覺得不舒服。
與此同時,夜久也盯着他,慢慢笑起來,語調裡滿是調侃之意,“天槲?你和這家夥,最近關系好像改善不少啊,難道是因為有了共同話題麼?畢竟你們都有兄弟嘛。”
“我哪來的兄弟?”
“啧,不是你自己告訴天槲的?他才好奇來問我,難道不是指刻雲奧托斯?”
“……”群青愣了兩秒,無奈地笑起來,“你在想什麼?刻雲奧托斯可是王儲,怎麼輪得上我去稱兄道弟?我不過就是随口騙騙天槲的。”
“哈?你覺得我會相信麼?這種随口的謊言,很有可能就建立在真實之上。”
見敷衍不了,群青于是又改口,“我在女王陛下的修道院長大,和親王殿下年少時見過幾面,關系确實還行。但是我自從遵從預言、加入垂天院後,就很少往來了,畢竟我可不想被大賢者找麻煩。”
夜久揚起眉,“你當初被認為死亡時,他可是哭得很傷心哦。而且他前幾天還利用神印給傳消息、這才救了你的小命,不是麼?這可不像是很少往來了。”
“那種事,對他而言輕而易舉吧……”
往事複雜,不全值得回憶,所以群青不願意多說,“行了行了,早點睡覺。”
“……”
夜久讨了個沒趣,隻能鑽進被子裡。
沒多久後,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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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群青感覺到一股氣息。
他立刻放下筆,看向夜久的方向。
對方沒醒,依然安安靜靜地躺着,似乎毫無異狀,但微弱的魔息,卻正從皮膚上升騰出來。
群青微微皺眉。
……瘋血症。
不,其實是正常範圍,遠還沒到瘋血症的程度。但對于夜久也來說,已經可以算是異常了,更别提這幾個星期以來,這已經是第三次。
正當群青思考該怎麼做時,對方睜開了眼睛。
“……!”
夜久似乎是被驚醒的,起身坐在那裡,有些失神地看着前方,就好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好幾秒後,他才略微回過神,低垂下臉、雙手緊緊抱着頭,似乎情緒極為低落。
群青想起天槲先前的話,隐民會做噩夢,于是輕聲開口道,“做噩夢了?”
夜久背脊抖了抖,這才意識到還有他,“你還沒睡?”
“嗯。”
“好像……确實做了個噩夢。”夜久猶猶豫豫地說,“我應該沒發出什麼奇怪的聲音吧?”
“沒有。”
“一點都沒有?”
“沒有。”
夜久似乎是放心了,又躺了回去,用手背遮住眼睛,“……那就好。”
群青語調平靜,“是什麼樣的夢?”
“倒也沒什麼特别的,我和某個人決鬥、他死前憤恨地詛咒了我。”夜久喃喃自語,“不對,那也算不上是噩夢吧?明明赢的是我,而且那個詛咒….甚至算不上詛咒,隻是垂死之人的不甘,我才不在乎。”
群青又接着問,“詛咒?”
夜久沒回答,又自顧自繼續下去,“說、說起來,卡洛圖耶的曆史一直挺血腥的,這裡不會留有什麼不幹不淨的東西吧?”
“噗,說什麼傻話,總不能是妖王纏上你了吧?”群青輕笑一聲,試圖安撫對方,“哪個怨靈敢招惹你啊?在無光之溟裡,它們全都追着我附身,一個個的連看都不敢看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你把它們吞了。”
夜久眨了眨眼,“……好像也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