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緯明說讓路青槐繼續留下來跟進,線上的離職流程很快就從總監那退回。給她灌輸價值賦能論的人事第二天若無其事地給她打招呼,誇她最近的穿搭很好看,仿佛先前那波操作憑空消失了一樣。
M姐午飯時間湊過來,順手拿了瓶酸奶給路青槐。
“你和趙總談完條件了?這次應該是真不用走了吧。”
公司的餐标向來豐富,冷盤、熱菜都是自助,還有藍莓、牛油果、猕猴桃之類的水果供應,對于在大城市打拼的人來說,的确省下一筆不少的外賣費用。
是以青川才這樣肆無忌憚,總之應了那句話,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反正投簡曆的研究生、本科生,一抓一大把。
在京北這樣的地方,遍地都是金子。
路青槐将分好的牛油果遞過去,“趙總派了一個實習給我帶,說是正好借用耀華項目練手。”
這下換M姐沉默了,直言道:“這不明擺着等項目完成後,把你踢出局嗎?”
“帶實習生可不是什麼好事,将來要是出了什麼錯,鍋全往你這推。”
類似的事M姐見得不少,她能順利留在青川這麼多年不被動刀子,算是從背刺中殺出重圍。即便像她這樣經驗豐富的電氣工程師,在公司還是如履薄冰。
她是真心欣賞路青槐的工作能力,喜歡她不急不緩的溫婉個性,可她不是管理層,對此無能為力。
“你跟啟創對接的時候,多表現一下,他們那邊業務線多,沒準留個好印象,後面還能内推個不錯的崗位。”
路青槐前兩天的确被拉進了一個群,本以為謝妄檐會派專員和她對接,後來發現是他本人親自操刀。
她們這幾天的聯系明顯增多,隻不過都是圍繞工作。
不摻雜任何别的情感。
她覺得這樣也挺好的,能夠拉進和他的距離,又不是純粹的上下級關系。
“我應該不會考慮進啟創。”
路青槐沒有細說,M姐也聰明地沒追問,話題聊着,落回了感情的事上。
M姐細數完公司的帥哥,說現在小年輕身上都少了一股成熟男人的穩重,“說起來,還得是啟創的總裁,長相、氣質、談吐樣樣都好,就是不知道這種高嶺之花,最後會花落誰家。”
聽到謝妄檐的名字,路青槐心跳漏了半拍,“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
M姐大膽猜測:“門當戶對,各方面都好的清冷解語花。”
正巧說完這幾個形容詞,路青槐見她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看,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聽到M姐笑吟吟道:“我看昭昭你就很合适,你們倆顔值怎麼看都般配。”
被随口的玩笑話說中心事,路青槐耳根隐隐發燙。
青川科技不做人,路青槐卻不能真的撂挑子,更何況實習生沒有錯,下午的時候,她耐着性子教了實習生怎麼做熱模拟。熱模拟最難的不是軟件,而是判斷和預測參數的正确性。但凡好點的電腦,都能跑出結果,但能不能起到實際的參考作用,又是另一回事了。
下午的時候,她接到了路滟雪的電話,嗓音聽起來分外急促。
遮住手機聽筒,從實驗室裡出去,在走廊上,嘈雜的聲響低下去大半。
“昭昭,你下午能請假嗎?”
路青槐在青川總共呆了兩年半,每年加班換來的調休假幾乎一次也沒用過,她微頓,“應該可以。”
“謝老爺子昨晚關窗戶的時候,絆摔倒了。早上傭人才發現,帶他去醫院搶救,肋骨多處骨折,刺穿了肺部,情況很危急,病危通知書剛剛才下,恐怕兇多吉少。”路滟雪言簡意赅道。
老年人身上基礎病多,最忌諱的就是摔倒。
路青槐大學的時候住的是混合寝室,每天聽隔壁床的醫學生室友科普各種知識,明白其嚴重性。
雖說總共隻和謝老爺子見過一面,他對她的好,路青槐心懷感激,她當機立斷地做下決定,“滟雪姐,地址發我,我馬上打車過來。”
實驗室還有另外幾個測試工程師在盯數據,路青槐把實習生交過去後,匆忙打了輛車趕往軍區醫院。
她前腳剛提完請假申請下樓,組長就發來消息。
[賀昭,今天下午孫董要來公司,你這個節骨眼上請假,讓我和趙總怎麼解釋?]
下面一條,是M姐的。
[趙總聽說你請假,發了好一通脾氣。啧,平時沒見着關注咱們小喽啰,這會殺雞儆猴拿你開刀呢]
事出有因,的确急促,路青槐給直系領導知會過。
但公司要是不認可,芝麻大的小事都能被挑出毛病。她算是看穿這種規則。
路青槐給M姐發完消息,便摁滅了手機,沒管組長的pua式轟炸。當然,她不會就此内耗。
到了軍區醫院,有佩戴着軍銜的中年男人蓦然傾身上前,自前方的一輛SUV裡接到身高腿長的男人,兩人面色冷峻,互相點頭問了好。
下車的男人轉身的間隙,餘光瞥見路青槐,有些意外,“昭昭。”
路青槐這才認出來是謝妄檐,往前并作幾步跟上去,禮貌地喚了聲:“謝先生。”
謝妄檐這會沒有心思寒暄,俊朗眉眼像是凝結了一層冰霜,颔首後,三人邊走邊給她介紹,“這是老爺子以前的部下,你跟着我喚他尚叔就好。”
簡單寒暄過後,衆人抵達急救室門外,謝家一大家子人,除了那天沒來的二哥,其他全到了。路老爺子杵着拐杖坐在單獨搬過來的輪椅上,表情凝重。
“三哥,你和昭昭一起來的?”路滟雪示意他們先坐,跟旁邊的尚叔問了聲好。
謝妄檐:“在醫院門口碰到的。老爺子現在情況怎麼樣?”
“搶救了一個小時了。”
說話的中年婦人是趙月,謝妄檐的母親,那天家宴她們夫婦沒出席。路青槐是根據面孔推測出來的,畢竟她同謝妄檐有着相似度高達百分八十的桃花眼。
她掩面哭泣,眸子裡蘊着化不開的稠濃憂慮。
謝妄檐寬慰道:“老爺子吉人自有天相,我們耐心等吧。”
“隻能寄希望于此了。”大伯母歎氣,“亦宵傍晚六點才能落地,我早說讓他這幾年别老往外跑,父母在不遠遊,他總是不聽……”
“嫂子。”摟住趙月的男人打斷,“别說這些喪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