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屹。”

班屹心頭一顫，然後筆啪嗒一聲掉了。他腦袋現在空得吓人，又吵得煩人。

周遭人聲音褪去，隻剩下煩躁的耳鳴聲，仿佛白茫茫的大草原忽然穿行而來的卡車車鳴。

他下意識看向江銜遠，“你再說一遍？”

“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江銜遠彎腰把筆撿起，放到他的手心，清晰且堅定地說：“他是男生。”

“……”

班屹沒把筆放回筆筒裡，而是緊緊地握在手裡，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江銜遠說：“最近。”

班屹喉嚨幹澀，胃裡也攪得難受，他往椅背上靠，擡眼看向江銜遠，問：“最近，是有多近？”

近到我和你朝夕相處，卻一點也沒察覺到。

過了片刻，江銜遠聲音傳來，一如既往的嗓音，愣是給班屹聽出來個“今不同往日”。

冷淡低沉，但含着獨屬于少年人那份難以捕捉的溫柔。

江銜遠想了想，“幾個小時前。”

班屹茫然片刻，然後“哦”了聲，手指漸漸地放松，筆被他抛回筆筒裡。隻在掌心留下四道紅痕。

抓着手機轉回去時，他忽然意識到話題斷在這，不上不下的，有些尴尬。

“悶聲幹大事啊，帥哥，這才高一上學期。”班屹本來是想朝人笑笑的，不知道為什麼嘴角沒能翹起來，索性不笑了。他問：“你喜歡的人，我認識嗎？”

江銜遠說：“認識。”

“熟嗎？”

“熟。”

“……”

空氣重新回歸安靜，教室裡的走針聲、寫字聲、翻書聲……以及少年心事，在此刻都被無限放大。

江銜遠垂着眸，把手機藏進抽屜裡，然後随便抽出本練習冊，翻開，下意識拿筆把劃了開頭第一句話，直到瞥見标題那一連串英文。

标題：Seventeen-year-old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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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他開口道：“不猜猜嗎？”

猜什麼兩人心知肚明。

也許是猜猜我喜歡的人是誰？也許是猜猜為什麼我喜歡他？也許是猜猜我會怎麼跟他表白？

“這有什麼好猜的。”

下課挨個抓着問一遍，挨個排查一遍，不就知道了。話到嘴邊，班屹改口道：“跟我又沒什麼關系。”

江銜遠面前攤着本英語閱讀理解，他從開頭那道句子上收回視線，擡眸看向班屹。

You are growing on me.

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

“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班屹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緊接着驟停、恢複，仿佛複蘇的心髒緊鑼密鼓地跳起來。

班屹愣了兩秒，“所以……”

C9班教室窗沒關，突如其來的晚風拂飛了墨綠色的窗簾。靠窗坐的同學集體遭了殃，眼前一黑，紛紛被隔離到窗簾布和窗戶之間。

班屹也沒能幸免于難。

緻中走廊裝的是聲控燈，也不知道是幾幾年的産物，走廊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更何況班屹是個在黑夜裡睜眼瞎的，忽然冒個什麼出來都能鬧出個神不知鬼不覺。

就例如現在，不過班屹眼前這東西，不是神，不是鬼……而是人。

這人站這兒多久了？

班屹想。

班屹聞到對方身上似有若無的煙酒味，下意識背往後倒，半途卻碰到了某人的肩膀。

他及時止損，背又退回原來的位置，順帶把後面那人隔着窗簾布擋得嚴嚴實實。

班屹眯了眯眼，“李老師？”

對方明顯頓了頓，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彎着眼睛，臉上堆起笑臉，“晚自習不要聊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