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少年犯感知不到高級煞氣波動,還在震驚于“黑刹活着”,一個個在哭聲裡目瞪口呆。
方青源掃了起枭路幾人一眼,說:“走吧。我們在出口等你。”
第一句話是給團結湖的,第二句話是給蔣高巧的。
蔣高巧顯然明白方青源的意思,抱緊孩子,哭着點點頭。
團結湖幾人跟方青源已經跟出了習慣,還沒回過神,就飄似的挂在方青源後面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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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微炘倒是沒動。
她走到另一邊,起枭路的人本能地給她讓出一條路。
李微炘停在那個婆婆對面。她沒動,隻抱臂思索着,顯然在想用什麼方式處理這個背後捅人的狗東西好。
不久,蔣高巧走過來:“把她留給我好嗎?”
“為什麼,”李微炘輕笑一下,依舊看向腳邊的婆婆,“你們是往年交?還是有往年仇?”
蔣高巧沉默兩秒,說:“都算吧。”
她撿起地上的刀。
刀上有方青源的血。
“……孩子和學生們我先帶出去,其他人你就别動了。殺了十五個,也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給芥下門。”李微炘掃了眼刀,轉身走進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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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
幾輛消防車與救護車疾馳而來,解救被朱雀火燒了半山的綠化問題,以及少年犯和村民們的死傷問題。
不算寬敞的抱山村村口被各色車流映得又亮又擠,王膳費了半天功夫才找到李微炘。李微炘遠離人群,抱臂靠樹,遠遠朝王膳動了下手指。
“您這招呼打得真顯眼,還好我不是瞎子,不然就看見了。”王膳說。
她在李微炘面前明顯更放得開,說話左拐右拐,帶着明槍暗箭似的,是朱雀族人的習慣。
“幸好你不瞎,”李微炘說:“那邊怎麼樣?”
王膳:“差不多了,現在就等警察。”
李微炘點開腕表:“孫局這個點睡着呢,得等一陣子了。”
“好,”王膳問:“她人呢?”
李微炘動了下右側肩膀,沒回頭。
王膳扭頭,看到方青源站在人群更外圍,一旁是蔣高巧,抱着孩子。兩人不知在聊什麼,感覺氣氛還算不錯。
“她什麼反應?”王膳問。
四年來,王膳私下裡設想了許多解決方案,比如方青源大驚失色,李微炘該如何如何應對;方青源怒火中燒,李微炘該如何應對;方青源悲痛欲絕,李微炘又該如何;方青源大喜過望……
李微炘說:“沒反應。”
王膳瞪大眼睛:“啊?”
李微炘低頭聳了聳肩:“一點反應都沒有。”
王膳疑惑:“不應該呀,這幾年她一直留在團結湖,就是為了在副本裡找你……”
“周山祈福記得嗎,”李微炘說:“她寫了我。不是黑刹。李,微,炘,就這三個字,李微炘。”
王膳一頓。
“住持說寫死人不吉利。那個誰,普拉提也沒寫她妹妹,說不想再麻煩人家。”李微炘按了下鼻梁,有點頭疼,“你再看看她,轉頭就寫我名字,什麼意思?想麻煩我還是嫌我不吉利?”
她說着笑了一下,自嘲似的:“估計在雙重人格就看出來了,一直憋着不說。怪不得擡腳就踹呢,八樓啊,真舍得。”
王膳認真思考了一遍,道:“她站在二十八樓踹你,我都充分理解并支持。”
李微炘樂了:“你理解個屁。”
王膳:“那個誰叫俞伽,不叫普拉提。”
李微炘:“……”
王膳:“您現在理解了嗎,黑刹大人?”
李微炘踢她一腳:“滾蛋。孫局半小時到,接人去。盲山内外一律徹查,從蔣高巧死亡向前再數二十年,都在起陣範圍内,需要實地閃回再叫我。”
王膳鞠了半躬,立馬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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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高巧被芥下門的人帶上車,方青源雙手揣兜,踢路邊的小石塊。
朱雀火燒山的光影映在她眉目間,時隐時現,時淺時亮。系黑發的頭繩早不知打掉在什麼地方,黑發落在清瘦的蝴蝶骨後,随着動作微晃。
李微炘在後面看了一會。她走過去,盡量讓聲音保持穩定,說:“拐杖到了。”
方青源回頭:“什麼?”
李微炘:“拐杖,出湖考核之前,你答應送許遠陽姥姥一根拐杖。”
“哦。”方青源應了一聲。
“為什麼寫我的地址?”李微炘問。
李微炘當時套着熊本熊,讓方青源加了她的通訊号,發她郵寄地址。但方青源把郵寄地址寫到了自己家隔壁。
“隔壁幾年沒人住,寄過去什麼都可以。”方青源盯着腳邊石子,“熊本熊感覺不可靠,不知道你要寄什麼,最好是寄拐杖。”
李微炘:“你怎麼知道沒人住?”
方青源擡頭:“嗯?”
李微炘說着走近一步:“你怎麼知道我的房間沒人住?”
“……因為我回去看過,也找過,”方青源靜靜地看着李微炘,說:“四年,我替人出來送一次東西,就回去看一次。我在團結湖打一次副本,就從頭到尾找一遍。”
“你從來沒回去過,沒出現過,我找不到你。”
李微炘邁開的步子像被山火燎了,憑空頓了頓。大概半分鐘後,她說:“我在拐杖上加了一道禁制,需要你本人解開才能正常使用。明天有時間嗎?一起過去?”
方青源重新低頭:“你過去幹什麼。”
李微炘說:“拿點東西。”
“四年才想拿?”
“嗯。”李微炘原地沒動,點開腕表給方青源發了條消息,說:“臨時通知,從明天起,我會擔任芥下門這一屆少年班的班導,臨時代班,不會太久,最多一個月。”
“……”方青源簇了下眉。
“所以要搬點東西,鋼琴,酒櫃……之類的。四年沒回去,家在哪兒都忘了,需要你幫幫忙。”李微炘說:“剛好和拐杖一起帶出來,你不介意吧?”
方青源踩住石子。
半晌,她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