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人這麼說話嗎,咒人似的。池淵沒有接話,隻是觀察瀾漾的表情,想看出點什麼。
泊澤說,“就比如這次C區劇院發生的事情,要是我們各自為政、各管一攤,那還怎麼查?”
池淵明白,怎樣自己都是不可能獨自調查季禾的,作為直屬上司,她應該避嫌。但要讓她直接将季禾交給泊澤、瀾漾,心裡既不甘心,也不放心。
想了想,便無理也要鬧三分,先把水攪渾,說,“你們願意怎麼查就怎麼查呀,不是季禾幹的嗎?你們把她抓到牢裡,再把我也抓到牢裡,D區不就可以由你們負責了?”
“這話是怎麼說的。”泊澤畢竟是長姐,不像瀾漾那麼冷嘲熱諷,也不像池淵那麼莫名生氣,她安撫妹妹,說,“池淵,這種時候,我們團結一些。”
“怎麼團結,你們不就是懷疑我?”池淵雖然在演戲,但其中的委屈也未必全是假的。
瀾漾四兩撥千斤地回擊過來,她說,“你不也懷疑我們嗎?媽媽這病越來越嚴重,搞不好,你還覺得有可能是我們幹的吧?”
戲好像越演越深入,直到池淵自己也辨不出自己話中幾分真心幾分假意,說,“是呀,怎麼不懷疑,大姐姐,媽媽這樣,你看起來一點不擔心,二姐姐,你看起來甚至還有點高興呢。怎麼,就我一個人是可疑的?”
泊澤想勸架,卻發現自己好像也是被攻擊對象之一。
瀾漾不繞圈子了,說,“我确實高興呀,如果江渚這都不算罪有應得,那我真的不知道這個詞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了。”
直白到毫不掩飾的恨意,讓池淵震驚得有些出戲了。
“你二姐姐不是那個意思。”泊澤開始打圓場。
但越打越糟。
“我就是那個意思。”瀾漾說,“池淵十多歲才加入這個家庭,但我們,可是四五歲就跟着江渚了,她是個什麼樣的神經病,池淵不清楚,難道你還不清楚?”
“你不要這樣說,媽媽後來有對我們做過什麼嗎?即使你對她态度那麼不好,她也沒有把你怎麼樣吧。”泊澤說。
“還要把我怎麼樣?你想她把我怎麼樣?”瀾漾說。
兩個姐姐第一次在自己眼前吵起來,讓池淵有點無措。
火藥味不是很足,語言一停止,更多的無聲幽怨,從四面八方冒出來。
怎麼看,她倆這種氣氛都不太像姐妹之間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池淵還沒觀察出個所以然來,瀾漾就轉而對她說,“池淵,你現在這個樣子,江渚難道就沒有責任?”
……我哪個樣子?池淵知道等着自己的肯定不是什麼好話,所以她就沒有傻傻地把這個問題問出來。
然而瀾漾并沒有放過她,說,“都是江渚教給你的吧,她的世界充滿猜疑,所以把你也教成這樣。其實說到底,我們都沒有她那麼‘壞’,你也沒有。”
池淵瞬間繃緊了八百根心弦,來等姐姐接下來要說的話。
如前所述,池淵太明白“名正言順”這個道理。想要自己當首席,第一步當然是抹黑上一任首席。隻是,她沒有想到做這件事的人,會是瀾漾。
即便已在心裡做了百分之百的準備,在聽到瀾漾所說的話時,還是有些猝不及防。
瀾漾說,“池淵,你知道為什麼在赤城這樣一座高度機械化的城市,執政的會是我們這樣的自然人嗎?”
池淵搖頭,她很提防姐姐接下來要說什麼,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姐姐翕張的嘴唇上,卻不曾想,手背上傳來一點熱度,姐姐将手覆蓋了上去。
瀾漾說,“因為赤城并不是一座冷冰冰的,充滿猜忌和仇恨的城市,人們之間的關系,并不是隻有你死我活。”
“你不信任我們,自然,我們也不信任你,所以才會派守衛去你們D區。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很簡單的,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怎麼會查不清楚?”
“是因為你這麼對别人,所以你擔心别人會這麼對你。”
“但這不是你的錯。”瀾漾最後說。
池淵看着姐姐的眼睛,心裡想的是,太标準了,太标準的騙人說辭,連免責聲明都齊全。
池淵打從心底裡不相信,一個字也不相信。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竟會鼻腔發酸,咬住牙關,才不讓水汽在眼中漫延。
“沒想到二姐姐還是位演說家。”池淵說。
“執政官必修課。”瀾漾将手拿開,說,“這是一道判斷題,以上,我在騙你。是或否?”
池淵沉默了幾秒,最終說,“我不想和你們兵戎相見,所以我來A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