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訴季禾,如果感到不适,任何問題都可以拒絕回答。又說,根據流程,需要接入季禾身體實時非隐私性數據,如心跳、血壓、呼吸頻率等。
她的要求季禾都同意了,之後就開始正式問話。
最初的問題比較簡單,隻是一些常規性的,“姓名、年齡、工作情況”等,随後是,“你知道你今天為什麼會在這兒嗎?”
季禾視線向下掃了一瞬,又擡起來,說,“不清楚。”
訊問官便透露了些關于幽蘭劇院的信息,問,“你是否和劇院經營者有所往來?”
季禾有些遲疑,不确定有所往來的“往來”是什麼意思,但既然已經問到了這裡,想必這些人是知道了什麼,于是季禾就點頭。
“請大聲回答。”本來好好的,這訊問官突然加大音量,把季禾吓一跳。
“是的。”季禾平穩的情緒波動線上出現了一處波峰,參考說明寫的是:驚恐,輕微。
從開始到現在,季禾都很配合訊問官,雖然回答的話不算多,但基本都回答了。
這還沒受到什麼虐待呢,光是這種配合,就讓池淵有些心疼。
怎麼這麼笨,論職務,還輪不到這個訊問官來問她話,不想說,什麼都不要說就好了。
……但這麼想也不對吧,媽媽還在病床上躺着呢。池淵又掉進了夾縫之中,隻能寄希望于季禾跟這整件事情無關。
“具體有哪些往來,請詳細說明。”訊問繼續。
“我向薛茵出售過一批觀演交互式設備,包含1套中控系統和20台交互終端,是赤城無限倉庫中的存貨,原處于廢棄狀态。這批設備于某年月日經某商業運輸車隊運至幽蘭劇院,交易金額若幹元。此後我與劇院及其經營者皆無任何聯系。”季禾反正記性好,就真的詳細說明了,免得訊問官一句句問。
在這件事上,她隻是把薛葎改成了薛茵,反正當時的票據上寫的也是薛茵。她所要隐瞞的是在赤城墟和綠靴子的過往,因為不想讓池淵知道。至于其他的,就沒什麼了,就算去查,也是很正常的商業往來。
“你所說的産品,一是來自赤城無限,二是廢棄品,你對其安全性有何考量,是否進行過專業驗證?”
“産品在出廠時已經進行過完整的安全性能檢測,處于廢棄狀态并非因為産品質量本身,而是……”因為赤城無限被毀了。
想來訊問官也知道這件事,她沒有逼着季禾非得把這句話說完,而是開始了下一個問題,“公開資料顯示,赤城無限在安全把關方面,本身就存在着問題。”
訊問官準備得很充分,提到了此前的召回事件,還擺出了在查抄赤城無限武器那天,因為操作不當造成爆炸事故的現場照片,問,“你是否同意,赤城無限産品可能造成重大安全危害?”
季禾不願意看那些東西,但屏幕實在太大,她視線都沒有地方放,又垂了下去,說,“保留意見。”
“好的,那麼你是否清楚,你提供給幽蘭劇院的交互式設備,存在巨大安全風險?”
“怎麼可能?”季禾這下是真的不同意,“所有産品都經過了嚴格的安全認證,如果你們不相信那張證書,那麼,你們可以将那些産品送到任何你們信任的地方再次檢測。”
等的就是這句話,訊問官傳過來一份資料,說,“我們找了幾家機構進行檢測,報告表明,你所出售的交互式設備,對神經的刺激強度嚴重超出人體耐受阈值,可能導緻不可逆轉的應激性精神障礙。”
叽裡咕噜說啥呢。
季禾就是一個不信、不可能。
快速将檢測報告翻了翻,上面的數據讓她不得不相信,是自己的裝置出了問題。
括号。如果數據沒有造假的話。
“我要求對設備進行獨立檢測。”季禾說。
“你能夠對設備進行獨立拆裝、檢測?”
“是的。”
“那麼,你在出售設備之前和之後,是否有對設備進行過維修、改造?”
這都啥問題,季禾想了想,大概猜到出什麼事情了,江渚、泊澤、潭溪,三個中任意數量的人因為那套設備受傷了,現在A區懷疑自己是主謀或者共犯。
這就比放走綠靴子這種無關痛癢的事嚴重多了,一下讓季禾的情緒又出現了些波動。
可是,事實就是她并不知情,季禾如實供述,然後就被訊問官抓着幾個細節,無盡糾纏,反反複複地問,直到季禾真的開始懷疑自己說的每一個字。
“你是否知曉劇院會将這套設備提供給哪些人使用?劇院經營者是否就設備對精神方面的負面影響與你交流過意見?”
季禾的問題在于,她猜得太快了,就顯得什麼都知道一樣,如果什麼都知道,那就更像真的做過那些事。
因為回答這個人的問題實在太多遍,季禾都忘記自己有權沉默了,到最後,隻好疲憊地說,“我可以公開我關于幽蘭劇院的所有記憶,如果你們想看的話。”
訊問官隻是微笑,不作答。
其實就算季禾現在就把電線插自己腦門上,将記憶公開在屏幕上循環播放,她也不一定有權限看。
她隻是在自己的權限範圍之内,運用一點點策略,花費億點點時間,問出一點點自己想要的東西。
在這個訊問官感謝季禾的配合,準備關掉視頻走人時,季禾才終于想起來問她一句,“我還能再見到池淵嗎?”
語氣中帶上了一點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