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是直接拒絕,但也是拒絕。
切,也沒自己想得那麼偏心嘛。
季禾本來比較害怕失去池淵對自己的信任,但目前看來,好像不用擔心這個了,心裡稍微有了點底。
隻要池淵還信任自己,一切都還有機會。
池淵帶着季禾回到了她在這座别苑的住處,特意找了個套間,粉晶透光雲石做的隔斷。
“你住裡間,我住外間,她們不會敢來我房間裡抓人。”又說,“就是不知道你一個人在這兒的時候,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她好像還有事兒,和季禾交代幾句之後,就出去了。
從裡面的可視對講系統,季禾看見池淵在門口鬼鬼祟祟的,确認了三遍鎖好門之後才走。
季禾就一個人待在這兒,她第一次來,忍不住和自己以前在D區73層高的江景大平層作對比。
除了矮點兒,房間也挺通透,整面落地玻璃窗,能看到外邊綠意盎然的院子,邊上錦鯉池塘,屋檐落着雨滴。
其實還蠻好看的,從外部環境看,有點中式園林的味道,一點兒也不“赤城”,但建築内部就比較現代,80%“赤城”吧。
總體而言,這兒漂亮,又沒有什麼事情幹,季禾覺得自己好像來度假的。
就是被關着,數着天邊樹葉,有點無聊。
開始琢磨着,江渚大人的博士學位是什麼?
風景園林、環境設計?
誰家的好執政官學這個呀。
咔哒——門一下子被推開了。
池淵扶着門把手,說,“季禾,你還是跟我一起吧。”
“……做什麼?”以前季禾不會問,跟着就是了,愛做什麼做什麼。
但現在池淵挺反常的,季禾也被傳染得有些反常。
“我去看一下我媽媽。”池淵說。
“哦。”
季禾跟着出去。
沒有提牛奶水果什麼的,因為這兒沒有,也買不到,而她也不是很講禮貌。
……
這是季禾印象中第一次真正見到江渚。也許小時候見過,但已經忘了。
腦子裡還有季迦的記憶,此時離季迦記憶裡顔色最鮮豔的江渚,已經又過了十多年,但對季禾來說,一切都隻是前天才過眼。
那時的江渚,剛剛成為首席執政官,多麼的年輕、多麼的意氣風發、多麼的壞呀!
而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就像枯萎了一般,和以前的江渚再也找不到半點相似之處。
這副樣子,讓季禾看了有種莫名的情緒,不知道是唏噓,還是害怕。
但池淵既不唏噓,也不害怕,那是她的媽媽。不管變成什麼樣子,都是她的媽媽。
可能因為藥物的關系,江渚大多數時候在睡覺,看起來并不是很平靜,像溺在睡夢中掙紮,現實的身體也随着虛拟的夢境一起坍塌,逐漸凹陷下去。
“真的不是因為我提供的裝置,池淵,我目前沒有辦法證明,但你相信我。”季禾說。
“其實我和媽媽做過一些事情……”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所以如果說這是下場,那也沒什麼好說的,“應該接受結果。”
池淵說得隐晦,但季禾聽得挺明白。
問題是,一碼歸一碼。
不管江渚池淵幹了些什麼,這件事情就是不與季禾相關呀。
正想着,又有人走進了病房,是泊澤。
見季禾在這兒,有些奇怪,咋的,不怕此嫌犯給江渚補上兩刀?
問,“池淵,季禾在這兒是?”
“……交接工作。”池淵面不改色。
泊澤也不好直接喊人把季禾拖走,想着池淵平常也挺靠譜挺注意分寸的,于是隻說,“盡快。”
有醫護進來說了幾句江渚的情況,大意是,江渚十之八九就這樣了,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延緩情況惡化。但也沒什麼實際意義,為了讓病人少承受一些痛苦,或許也可以考慮——安樂死。
這三個字一出來,季禾看見池淵臉都變成灰白色了,好像将要死掉的人是她自己。
醫護專家組不僅考慮了病人死亡對親屬情感方面的影響,還考慮了政/治方面的影響,給出了在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借什麼理由,向赤城宣布這一消息的建議,盡量把負面影響降到最低。
“死”不是什麼稀罕事兒,對于醫護來說就更習以為常了。這些醫護大多是些高級仿生人,沒有那麼豐富的情感,這時一闆一眼地提供方案,讓人想悲哀都沒那個氛圍。
她們的建議是,既然江渚平生的大多數經曆都有資料留存,那麼,在虛拟世界中模拟重建一個江渚也不是什麼難事兒。甚至不僅可以重建此前真實存在的“江渚”,對于尚不存在的“未來江渚”,也可以簡單推演一下。
這樣,泊澤池淵仍然可以在虛拟世界中和江渚團聚、相處。
這才是真正的永垂不朽。
她們就像推銷産品一樣,推銷着最優解決方案,當她們冰冰涼涼的聲音停止時,整個房間顯得格外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