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凝頓時覺得時間靜止,一時說不上話來。
小的時候,爸媽還沒去世的時候,爸爸為了讓她去更好的學校讀書,也是傾盡一切。
“拖你師父這些年的福,你身體很好,心脈很穩。我再給你開幾副藥,堅持喝個十來天,還有要堅持練你平日裡練的功法。就算痊愈了。”
平日裡的功法?
自家那套我記不住,最近練的也就堂溪胥教的那套。
三人離開,堂溪胥走在最後。他剛踏過門檻“小子,且慢。”老前輩将他叫住。
“那套劍法,是你教給那丫頭的吧?”
“你想多了,不是。”少年頭也不回。
“是或不是隻有你自己心裡清楚。我們這些旁觀者也看不清。”
“萬事到頭都是夢,休休。明日黃花蝶也愁。有些事該放下還是得放下,該塵封的就讓它一直塵封。别跟自己過不去。”孫藥師背着手,半哼着調,留下這句話。
呵,放下?塵封?少年不禁自嘲,搖搖頭。
看似輕飄飄的四個字實則十分沉重。
夜間氣溫驟降,老谷主讓徐凝和堂溪胥兩人去泡湯。
徐凝與他們分開獨自在女池裡泡。
湯水是乳白色的,撒有茉莉花。
這水太暖和,徐凝洗着洗着昏昏欲睡,然後她一沾上牆壁真的就睡了……
“叩,叩,叩,徐姑娘出來喝藥了。”
孫藥師的一個女弟子敲了半天,也沒見人回應。
“師父,徐姑娘不在屋裡。”小琴蹙着眉說。
“壞了!這丫頭不會在湯池裡睡着了吧?早知道就不給她加安神香了。”孫谷主想着他們一路舟車勞累,加點安神香今夜也好睡安穩。
“你快去澡房裡看看!順便再拿幾件衣服。”
“怎麼了?”堂溪胥見人跑得這般急急沖沖,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順勢問了一句。
“凝丫頭可能在湯池裡睡着了,我讓小琴去看看。”
堂溪胥轉身就去追小琴。
老頭彈了顆石子出去,正中堂溪胥腿窩。少年一個踉跄,摔了個背朝天。
“嘶。”
“你個外男過去幹什麼?小琴的力氣很大的,抱得起凝丫頭。”孫保義一臉戲谑地看着堂溪胥。
“誰說我去看她?我不過是想去趟如廁。”
“哦——哦,看來你憋急了,不然你跑那麼快幹嘛?”老頭捕捉到少年眼中一瞬閃過的緊張。
沒多久少女被換好衣服抱了出來。
“徐姑娘?徐姑娘,快醒醒,起來喝藥了。”小琴将徐凝放在床上,拍拍她的臉。
徐凝不情願地睜開眼,覺都還沒睡醒。
“徐凝,你真是個人才,竟然在湯池裡睡着了。你不知道這容易死人的嗎?”少年一臉氣憤,說話沒好氣。
徐凝要不是泡太久此時渾身疲軟無力,她真想怼上幾句,最後隻是翻了個白眼。
“張嘴,喝藥。”小琴有事去忙了,徐凝沒有力氣,隻有堂溪胥代勞。
少年雖然語氣不耐煩,但手上動作卻十分輕。
每一勺藥水都隻有半勺,似乎是擔心少女因為無力張嘴而使湯藥側漏。
“算了,下一次我還是一口氣喝完吧。”一碗藥終于喝完了,斷斷續續的苦味萦繞在徐凝口中久久不能散去。
“我還以為你會很怕苦,沒想到這麼猛。”
“不,我就是因為怕苦才要一口悶。”
“那樣不是更苦嗎?”
“不不不,一口悶隻會猛苦那麼一下,但若因為苦斷斷續續地喝,那麼苦味就會像瘴氣一樣滲透口裡的每個角落。”
“你這都是些什麼歪道理?我去看看徐漣。”少女耷着腦袋滔滔不絕講大道理的模樣,将少年逗笑。
堂溪胥收拾好碗,臨走時吹滅了燭火,見徐凝安安靜靜躺好這才離去。
雖然吧,這炮灰反派嘴是有點賤,但人還不錯,心思挺細,會照顧人。
這人隻是看着冷漠了點,感覺本性不壞啊。
深夜裡,徐凝默默複盤這些天這人的表現。
子時。
孫藥師調制好藥池讓徐漣進去。
小童子脫完全衣閉着雙眼,沉下一顆心來,心中默念着洗心決。徐漣整個人仿佛與外界割裂,聽不見外面的一點兒聲響。
浴桶裡的湯藥滲入皮膚、經脈,逐漸到骨髓、五髒六腑。
徐漣一開始覺得有些熱,像有一團火在燒他,再後來又有些涼。旁人看不見的是,黑色的毒液正從徐漣的皮膚裡向外滲。他額角流出的汗,都是黑色的。
寅時剛過完,徐漣就起身。孫藥師亦随之進入施針。
“我須鎖住你的穴位,在我施針期間你切不可分神,需心無旁骛。可能會有些灼心,你需忍着。”孫藥師提前告誡。
“小子,你去門外守着。此處打擾不得。”
堂溪胥早就在門外站着,四處望風,謹防意外的事發生。
“咯,咯咯。”半個時辰過去,谷中的公雞已開始打鳴。
墨黑的天空被潑了橙紅的顔料,漸紅、漸藍、漸明。
天,要亮了。
好在一夜平安,無人打擾。
“咦?堂溪胥你怎麼起這麼早?還有你這是被人打了兩拳嗎?眼睛怎的這般黑?”
徐凝起床,推開門剛伸了個懶腰,就看見隔壁正準備回屋的堂溪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