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白立刻回應,“沒事沒事,我就試試,原來這個還能當電話用。”
314:“…沒什麼事挂了吧。”
“等等等等!”
岑白又換了好幾個姿勢,右手松開又攥緊,在其間不停地呼喚314。
“314?你在嗎?”
“314、314!現在能聽見嗎?”
“314!聽見了嗎?”
……
像是上個世紀第一個會使用電話的人,314隻要聽到了都會回應,“我在。”
岑白很快試探清楚,隻要她的右手握住紅線,使得紅線和她的身體形成一個閉環,他們就能聽見彼此的聲音。
“好有趣。”
岑白說完後立即反應過來,這話張蘋曾經說過。
314似乎也察覺到。
兩人沉默幾秒,岑白輕輕地呼吸一次,忽而問道:“所以…那次在黃大仙的幻術裡,你是怎麼那麼快就認出我的?”
“是因為我的血味道很特殊麼。”
岑白一直想問他,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這時候那麼安靜,他的聲音仿佛直達心底,她放松下來,便什麼都想起來了。
314默了默,沒有正面回應,“你不是要睡覺嗎?怎麼又不困了?”
聽着314的聲音,岑白很快安心下來,将半張臉陷進枕頭裡,悶聲道:“那挂了吧,晚安。”
314不知道岑白有沒有放下紅線,默了默還是輕聲問道:“晚安是什麼意思?”
一時間沒有回應,就在314以為岑白已經睡着的時候,紅線忽而又傳來聲音。
“就是…人們會在睡覺之前說的,基本相當于祝對方睡得好。”
岑白措辭了半天,不知道應不應該在“人們”之前加一個定語,比如關系很好或者是很親近的人們。
後來還是沒說。
314了然,“嗯,知道了,晚安。”
岑白合上雙眼,右手卻還攥着紅線,直到睡着了也沒有松開。
***
蛇鱗和月光下的那片土地契合得就像是它本來就該長在那裡,在岑白将它放下去的瞬間便融為一體。
月光下的影子很快被吞噬。
地中海在值班亭裡守夜,心忽而冷了一瞬,睡意褪去一半,他打開窗戶,呢喃道:“怎麼好像下雪了似的...”
明晃晃的雪光從窗外照進來,暖烘烘的炭火在屋裡噼裡啪啦地響着,外面傳來一陣沙啞而蒼老的人聲,由遠及近。
“蘋果,碴子粥好了,晾涼再吃。”
岑白緩緩張開眼睛,她在意識消失前隻感受到一陣強烈的失重感,她拼命想用右手抓住左手無名指上垂下來的紅線,可終于還是沒有握住。
故而她第一眼就是望向左手,一抹微弱的紅色令她安心下來,門很快被推開。
走進來的人正是張蘋,他和通靈界裡的魂魄樣子差不多,個子在他這個年紀并不算高,身材瘦小,膚色白淨,眼睛鼻子嘴都是小巧可愛,長得極清秀,不同的是,他穿了一套洗得褪色的藍白校服,白鞋子也被磨得掉了漆露出淺灰的底色,頭發修剪得整整齊齊,從頭到腳,幹淨利落。
“小弟啊,吃飯了。”
張蘋把一碗玉米碴子粥端到岑白面前,“快吃。”
“高聰昨天答應了,送我們去上學,咱得早點走,别讓人家等着咱們。”
岑白愣了愣,看見炕頭放着一套疊好的校服,胸前的校牌寫着“張依一”三個字,還貼着一張一寸照,長得和張蘋有七八分像,隻是眼睛更大些,稍稍有些龅牙。
原來張蘋還有個弟弟,和他同一個學校,看樣子是雙胞胎。
張蘋幾口就将手裡的碴子粥吃得見底,他抹了把嘴,“我去給爺爺喂雞,你快吃。”
岑白看了一眼那晚寡淡的粥,用勺子扒拉了幾下,沒動。
聽着張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攥起紅線,“314,你在嗎?”
回應她的是一段雜音,314的聲音夾雜在風聲中。
“我在…”
“我看到張蘋了,我現在就在他家裡,我好像是…落到他弟弟身上了。”
岑白的聲音裡摻着幾分終于落在人身上的竊喜,“你那邊怎麼樣?”
314一頓,“我不清楚我在哪,這地方像是個舊校場,一個人也沒有。”
岑白将校服換上,準備推門出去。
“沒事,我們有紅線連接,肯定很快可以彙合……”
她的話音在她看見屋外的一切時停住了。
外面除了山就是樹,地上積着過膝的雪,雪上連腳印都沒有,仿佛從來就沒有路,山莊隐匿在山林之中,根本看不見外面的世界。
岑白在城市長大,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大山的外面還是大山。
即便是有紅線,想要與314彙合也不知道要走上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