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蘋從棉襖裡懷中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币遞給高聰。
高聰的笑容随着紙币的展開落下帷幕,“就二十塊?”
“我可警告你,你别自己私藏,要是被孫家鵬搜出來,你免不得要挨一頓打,我這都是為你好。”
張蘋的眼神飄忽不定,似乎不知道該往哪邊看,最後隻好低頭看向腳尖,悶悶地“嗯”了一聲。
岑白對于這個學校很熟悉,畢竟她也在這念了三年的書,走過操場邊的甬道便是主教學樓,雪天泥濘,走廊裡有不少值日生正在打掃滿是泥腳印的地闆。
張蘋的腳步忽而滞住,一條稻草編成的掃把攔在他腿上。
面前的男生敞着校服,長得和高聰差不多高,卻比他更壯,比張蘋更是要結實好幾圈,長着一對招風耳,細看眉毛上有一道疤痕,校服上帶着洗衣粉的香味,鞋子更是潔白如新。
岑白看向他校牌上的名字。
果然,他就是高聰提過的孫家鵬。
“這一大早的這麼多人,怎麼就你擋我的路?”
張蘋知道他又要找茬,開口道:“我沒……”
他還說完話,就被孫家鵬朝着後背狠狠地推了一把。
張蘋重心不穩朝前撲過去,岑白下意識想抓住他的手,卻隻感到衣擺從她掌心劃過。
此時,班級門口還站着一個男生,他的校服領子折得一絲不苟,校牌也别得端正,上面工工整整地寫着“牛藝博“三個字,鼻梁上架着斯文的金絲框眼鏡,看上去嚴肅認真又文質彬彬。
岑白卻親眼看見他悄悄伸出一隻腳,張蘋毫無察覺地絆上去,直接五體投地,摔進了班級。
班級裡傳出陣陣哄笑聲,岑白立刻沖上去想将張蘋扶起來,卻見張蘋已經不顧傷痛掙紮着自己站了起來,他忍着膝蓋傳來的陣痛,踉跄幾步,向後排走過去。
沒一會兒,第一節課的老師便走了進來,開始上語文課。
岑白和張蘋是同桌,她看見前排的一個女生時不時朝後面瞟,趁着老師背過去寫闆書的功夫,她直接把頭轉過來,朝張蘋一頓比劃。
岑白見她不像是瞎比劃,倒像是正規的手語,岑白連猜帶蒙能明白個七七八八,大概是問張蘋有沒有摔疼,有沒有磕壞。
而張蘋竟然也能比劃回去,看表情應該是在說自己沒事,讓她放心一類。
岑白想起了這個女生剛剛的樣子,她是整個班級唯一一個沒有笑的人,她抿着嘴唇,腳尖朝着門口,見張蘋站了起來就沒有起身。
張蘋的表情忽然一變,還沒來得及比劃什麼,講台上老師洪亮的聲音就驚雷般炸開了。
“馮明雪!你往後面瞅啥呢?後面有黑闆嗎?你站起來!”
前排的女生身子一僵,默默轉回去,站了起來。
老師的訓斥遠遠沒有結束,她繼續道:“虧得你媽總給我打電話,讓我給你安排在前排,怕你聽不見課,我呢,特意把你安排在第一排,放在人家牛藝博旁邊,就是讓你跟好學生多學學,我還寫那麼多闆書,就怕你跟不上,你可倒好,在那回頭!我就問你,那後面那人有啥讓你看的呢!”
牛藝博坐在馮明雪旁邊,握着筆的手一頓,有意無意地朝後面瞟了一眼。
老師越罵越起勁,看了張蘋好幾眼,“那後面那都是不學習的,自己笨還不知道努力的吊車尾,你看他幹啥,你也不想學了是不是?!”
馮明雪肩膀動了動,似乎有些不服氣,開口道:“老師……”
不等她再說話,張蘋便忽而站起來,“老師對不起!”
老師愣了愣,氣勢卻沒有減弱,“你還知道對不起!行了,你在後面站着吧,馮明雪你坐下,别影響後面同學看黑闆。”
“咱們繼續講課。”
等到體育課的時候,岑白得知張依一一直因為哮喘而免除體育課,她在屋裡轉了一圈,又用右手撚住了紅線。
“314。”
那邊仍然是一陣凜冽的風聲,314過了幾秒才傳來,“嗯,你那邊怎麼樣?”
“我跟着張蘋來學校了,感覺…他跟班上人關系不太好。隻有一個小姑娘跟他關系還好,現在算上她,還有張蘋弟弟,正好三個人…”
岑白和314皆是心中一緊,他們都知道三個人意味着什麼。
岑白頓了頓,又道:“我還得再打探打探,看看學校裡…尤其是老師知不知道這事。對了,你那邊怎麼樣?”
314輕輕歎了口氣,“感覺這地方是真的大,蜮章都飛累了也沒看到頭,估計還在校場附近呢,這麼一堆舊工廠和廢棄的大棚,連個人影也看不到。”
岑白剛想提醒314注意保暖,卻忽而想起鬼不怕冷,便止住了話頭,漫無目的地朝窗外看去。
忽而一輛熟悉的銀色車影映入眼簾。
是高家的車!
“我遇到點情況,晚上再和你說,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