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的腳步聲伴着劇烈的喘息聲,在黑夜裡顯得格外響亮。
一個瘦削青年像野狗一般在街道内狼狽奔逃,路過拐角處時好像被不知是什麼絆住,他趔趄一下,卻并沒有看向腳下而是扭頭看了眼身後,他的臉上驚恐慌張之色愈濃,又奮力加快速度,忍着腳腕處的疼痛,朝着目标奔跑。
那個身穿全套黑西裝如噩夢一樣的男人,仍然跟在身後,甚至因為這一下停頓更近了幾分。
就差一點了,就差一點了,隻要經過這個巷子……
就好像上天都在幫他,踏入這個巷子後,青年感覺身後男人腳步漸緩,與他距離略微拉遠,或許對方是在長時間追逐後已經沒了力氣。
更讓人驚喜的是,巷子盡頭,他的車旁,一個女人正站在那裡低頭玩手機。
女人像是感受到他的接近,她擡起頭來,整個人好像被恐懼定在了原地,男人甚至能看到她眼睛裡的絕望和哀求,就連那忍不住發抖的身體,都一如那些被他殺死的脆弱獵物,讓他忍不住興奮起來。
靠近她,然後将刀架在她脖子上,那麼身後的警察就不敢再追上來了,果然,像他這樣識破了真實生存法則的人,就連上天都會眷顧。
瘦削青年舔舔嘴角露出殘忍的笑,一邊撲上來一邊叫道:“乖乖别動,我很快就放了你。”
他太熟練了,隻要一手揪住女人的頭發,女人便無法反抗,隻能乖乖任由他把刀架在……
等等,怎麼觸感不對?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但是已經太晚了。
女人原本的恐懼和戰栗轉瞬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偏頭躲過男人抓來的手腕,左手擒住男人揮空的手腕順勢上提,右手猛擊男人肋下,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更像一場表演。
男人發出一聲慘叫,忍不住捂住肋下,不敢再對女人出手,他連滾帶爬,本能地想要逃離這個邪門的地方。
就差一點了,明明就隻差一點了,隻要能上車。
森山快走一步追上去,飛起一腳踹在了男人側臉,男人一陣眩暈,在他緩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天地轉換,他被死死的壓在地面,雙手被手铐别在身後。
頭上一道女聲輕快地道:“零點四十分,入室搶劫殺人犯歸案。”
一直追在青年身後的松田,并沒有打擾森山的發揮,見已經逮捕完成,才走上前來,見地上男人目光呆滞地趴在地上思考人生,粗暴地一把将人拽了起來。
森山拿起放置在巷角的手提袋,掏出一瓶水遞給松田。
松田盯着礦泉水,眼神停滞了一秒。
森山沒好氣道:“沒毒。”
松田接過水,單手控制着犯人的手铐,另一手擰開瓶蓋,仰頭喝水。
犯人見此有些蠢蠢欲動,忍不住偷偷看向松田,松田保持着喝水的姿勢,隻是——眼神輕飄飄掃過男人。
男人不由得身形一僵,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今天真是一場噩夢。
他的一切本來都一如往常般順利,自從參破世界法則,知道弱肉強食才是一切真理,法律隻是用來約束愚蠢之人的工具後,他感覺世界在對他微笑。
最開始他隻是缺錢花想拿點錢拿點貴重物品,但他很快發現,警察壓根對他沒辦法,他本來就在社會邊緣,沒有固定的居所,犯案都是随心而起,還有誰比流浪漢更熟悉街道呢,還有誰會在意一個邋遢的流浪漢呢——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隻會退避三尺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
花出第一筆偷來的錢,讓飯店服務員,服裝店銷售,甚至便利店老闆……讓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震驚後,他迷戀上了這種感覺,多次作案,做了就走,沒人知道他的名字,就沒有人能找到他。
什麼法律?——隻是變成人上人前的最後一層束縛而已。
直到他誤入了一個有人的家庭,他太害怕了,一切剛構造出來的自傲将要被打破,他好像看見面前的人在說,你其實就是一個小偷而已,一個徹底的失敗者。
等回過神來,那個人就倒在了地上。
一切榮耀回歸!
——原來,真正的弱者從來不是自己。
或許不需要避開别人,一切被法律愚弄的羔羊都脆弱得不堪一擊,他甚至可以在殺了人之後,在他們的房間小睡,學習這些從未接觸過的高端電器,隻要打掃好就好。
他做過清潔工,最擅長打掃了。他是天選之子,之前為了生存學習的所有技能,都派上了用場,這一切都是上天的眷顧,隻等待着他頓悟後千百倍地反饋回來。
今天的一切本也一如往常,他昨晚接受了羔羊的上貢,準備今天再次過來小住,警察晚上是不會來這裡的,保險起見,他還把買來的黑車,停在了羔羊家後隐藏小路的巷口,沒人能在這種複雜小路跑過他。
但他剛一靠近附近,甚至距離房屋還有十幾米,這個一身黑西裝的人,整個人像撒旦派來的使者,突然朝他沖了過來,嘴裡喊着:“站住,警察!”
太邪門了,太可怕了,被世界眷顧的人怎麼可能會被警察盯上,肯定是撒旦的使者,還有這個可怕的女人!也是被撒旦附身的惡鬼,才會從羔羊變成惡魔。
犯人瑟瑟發抖。
“你還來得及買這些?”松田眼睛瞟向森山拿着的手提袋,裡面不僅有水,還有泡面和零食。
“是啊。”森山滿腹怨氣,狠狠瞪了一眼被松田控制的男人,男人立馬打了個激靈。
“我們需要做完初步筆錄,才能将人移交給拘留所,忙完不知道幾點了。也買了你的份兒,回頭做筆錄的時候吃。”
她轉頭看向犯人,惡狠狠道:“你要配合知道嗎?”
但顯然他不知道。
審訊室熱氣蒸騰,水蒸氣在審訊室頂燈的照耀下莫名多了幾分煙火氣,泡面的香味兒讓男人忍不住喉頭滾了滾,或許是光明驅散了他對被世界抛棄的恐懼,或許是泡面的香氣趕走了他對自己信條的微妙懷疑。
他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就要被抓了,雖然殺人要判幾年他不知道,但他還有世界留給他的最大機會。
“我,我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麼。”隻是警察而已,隻是警察而已,他默念着,避開兩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