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知邊說,邊觀察着晏行周的神色,見他對這個稱呼并無反感異樣,按下心中的驚喜,繼續開口:“世子妃在您的桌案前站了好一會,像是在觀察您愛吃什麼。”
“見您有些挑食,還忍不住小聲嘀咕幾句,看樣子生怕您因為挑食影響身體。”
“料想世子妃也不會毒殺自己的未婚夫,屬下不敢多打擾,隻在不遠處默默看着。世子妃對您的一片赤忱,屬下看了真的很感動。”
玄知說的眉飛色舞,一口一個世子妃叫的熟稔極了。
自打見過溫姑娘之後他就覺得他們二人實乃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更何況世子這麼多年從未對哪個女子上心過,想必也是有溫姑娘的畫像珠玉在前的原因。
若王妃還在世,估計也要歡喜地流眼淚了。
“哦,知道了。”
晏行周神情恹恹,絲毫沒注意玄知的稱呼。
書房内沒有點燈,隻燃一柄蠟燭,昏暗的光線照在少年俊美的側顔,牆壁映出他高聳的鼻梁。晏行周端坐在椅子上,開始在大腦中飛速回憶與溫稚顔的種種交集。
事情還要從十四年前說起。
十四年前,四歲的晏行周被先誠王妃領到宣平侯府參加府上小小姐的周歲宴。
剛滿一周歲的女娃娃,嘴裡叼着布偶,在衆目睽睽之下爬到他身上,抓住了他頸間戴着的那枚祖傳玉佩。
别看她人小,力氣卻大得很,眼淚汪汪抓着玉佩就不撒手,還留了一身口水......
王妃樂開了花,揚聲笑道:“抓周抓到了本宮這個犬子?這個兒媳我認定了。”當場叫人把玉佩一分為二,磨去棱角。一半挂回晏行周身上,另一半留給了一歲的溫稚顔。
即便兩人從小就有婚約,但細算下來他們見面的次數其實并不多。
他常年在蜀中生活,一兩年回京一次,僅在各大宴席上與她寥寥相見數面。而溫稚顔早些年到處遊山玩水,直到這兩年去國子監讀書才穩定下來。
對于溫稚顔的印象僅有每年送到蜀中的畫像。畢竟不能丢了也不能燒了,他看過之後便放在一個專門的箱籠裡。
從三歲到十四歲,每年的她似乎都有很大的變化,唯獨不變的是她那雙靈動清澈的眼睛,。
第一次正兒八經說話那次,是七年前太子的生辰宴。
那時溫稚顔才八歲,跑到東宮後花園摘梨,不小心被砸了頭,因為迷了路就在樹下等人來找她,不哭也不鬧。
他因為嫌吵躲出去,正巧走到了後花園。發現她時,額角頂着紅腫坐在樹下啃梨。
他一眼就認出來眼前這個小姑娘便是他未來的妻子,大發善心地主動領她回去。
小姑娘見到他來,絲毫不怕他是壞人,不但乖乖跟他走了,髒兮兮的小手還遞給他一個梨:“哥哥吃梨。”
他頗為嫌棄地看了一眼,沒有接。
小姑娘也完全沒有被拒絕的羞惱,很好地自我開解:“哦,娘親說了,分離不好,那我們不分梨了,我自己吃。”
一邊吃,一邊還笑嘻嘻地同他說好多話。
他那時年紀也不大,不知怎麼,見到她的笑容就覺得好别扭,轉過臉去漠然對她說道:“你好吵。”
小姑娘不說話了,默默拉着他的袖子繼續往前走。
也不知道她後來回去有沒有哭鼻子......
海棠花的香氣若隐若現。
晏行周覺得自己需要重新審視一下溫稚顔對他的态度。
比方說,溫稚顔會目不轉睛盯着他。
溫稚顔見到他會害羞臉紅。
溫稚顔偷偷記載他的飲食喜好。
溫稚顔将兩家定親信物堂而皇之戴在腰間,還說對她很重要......
時間停滞了片刻。
晏行周盯着這秀麗的簪花小楷,神思從九霄雲外拉了回來,玉佩貼在心口處隐隐叫嚣,有什麼東西快要破土而出。
溫稚顔是不是,喜歡他。
玄知從外面忙完進來,見自家主子仍盯着那本書冊發呆,好奇地問:“世子,可是溫姑娘寫了些什麼?”
莫不是寫了多麼纏綿動人的情話吧!
看來王府很快就要有喜事了。
晏行周瞥了他一眼,随手将書冊放在一旁,道:“她說,你的月錢太多了,讓我節省開支,扣你一半。”
玄知驚恐大叫:“啊!”
他還要存錢娶媳婦呢。
世子妃可真會過日子……
晏行周:“騙你的。”
玄知:......
*
明日就要開學,溫稚顔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稍稍收拾了一下前往同福書肆。
書肆共有兩層,她來這裡如同家常便飯一般,到了書肆後徑直走向二樓閣樓,那裡的藏書更多更雜。行至樓梯口時,見一道清瘦的身影站得筆直,言辭懇切:“還請掌櫃的看看......”
“去去去,哪來的窮酸書生,你這畫既不是師從大師,又沒有名家印章,收了也賣不出去。”
“您要不再仔細看看吧。”書生穿着一身洗的發白的舊長衫,懷裡抱着一堆書卷字畫,目光似有失落。
溫稚顔朝着這邊走來,一個身穿藏青色長袍,身寬體胖的中年男子連忙迎了過來,露出一顆金牙點頭哈腰道:“溫姑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