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真不知道你是聰明還是笨。”邱晴雪伏在她耳邊低聲:“你常去的那家同福書肆,模仿筆迹簡直一絕,而且隻需一兩銀子。”
溫稚顔看看周圍,确認沒有司業他們,道:“你膽子真大。”
邱晴雪攤攤手:“你了解我,若不是我爹占了個祭酒身份,我不能給他丢臉,否則誰願意來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般,不寫課業也能拿第一。”
“連我爹都說,隻可惜溫侯那孩子是個女兒身,不然定有一番作為。”
“我對做官沒什麼興趣,讀書是為了明事理,辯是非。”溫稚顔笑笑,兩人避開擁擠的人群,走進大門。
忽而,一道铮铮馬蹄聲響起,衆人循聲望去,紅鬃馬背上的少年踏着清晨的朝露緩緩而來。
溫稚顔眯了眯眼,晏行周依舊是一身玄衣,馬尾高高豎起,腰間隻墜一條玉帶,其餘再無半點裝飾。
即便看出來他已經很努力在“質樸”了,但依舊敵不過這張過分俊美的臉。
“晏世子怎麼也來了?”
“皇室子弟,多半是來混日子罷了......”
耳畔傳來不斷學生們議論的聲音,晏行周沒有理會,翻身下馬,徑直踏過門檻,走進國子監的大門。
路過溫稚顔身邊時,步子稍作停頓。
今日的她穿着國子監統一的瀾袍,頭發簡單束起,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沒有任何首飾钗環,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像顆黑葡萄。
他承認,溫稚顔是有點小漂亮。
就比一般人多那麼一點點吧。
溫稚顔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轉了轉眼珠,晏行周不讓自己跟着他,那迎面碰上了總不算她故意為之吧,于是主動打了聲招呼:“世子早啊。”
本以為他會一如既往地用鼻孔看人,沒想到,一句短小的嗯,從他口中溢出。
溫稚顔沒反應過來。
擡頭看了看天,太陽确實是從東邊升起的,而晏行周的身影隻剩下一個小黑點。
邱晴雪壓下激動,拉着溫稚顔的手臂好奇問道:“你們兩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誰們?”
“你跟晏世子啊!”
溫稚顔也沒搞明白:“我?跟他不熟。”
學生們紛紛結伴成群踏入大門,身後大門一關,便意味着他們旬假前都不能歸家,有思家的貴女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初秋桂花盛開的時節,國子監内滿園飄香。本是閑情雅緻,零落的金黃花瓣中卻見一道清瘦的身影倒在地上,那人腰腹被一個肥大的腳掌擠壓,想起身卻動彈不得。
“窮鄉僻壤來的野小子也敢礙着本小爺的路!”
溫稚顔停下腳步,順着聲音望去,肥頭大耳的趙同腳下正碾着一個男子。他本就體型龐大,腳下更是用了不少力氣壓制那人。
“瞧你這寒酸樣,丢不丢人啊?”
一旁的跟班們也捧腹大笑,笑那人的不識好歹,剛來就得罪了上京有名的刺頭,以後日子隻怕是難過。
地上那人面露痛苦,聲音依舊不卑不亢:“天子腳下,國子監桃李芳菲,你,你豈敢為非作歹?”
邱晴雪按住了溫稚顔想要上前的沖動:“那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子......太子殿下的表弟,整個上京無人敢惹,我們還是偷偷去告訴司業吧。”
溫稚顔覺得那人甚是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她松開了邱晴雪的手,靈機一動,混在人群中踮起腳尖大喊:“司業早上好!”
“司業來了,快走。”一旁的跟班趕緊上前拉走趙同,趙同腳下一頓,臉上的肥肉随着他的轉身抖動。
這下溫稚顔看清了他的臉,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她承認,趙同的臉長得有點反胃。油光滿面,身寬體胖,像過年祭祀用的那種豬頭。
豬頭肉還是很好吃的,但是看到他以後恐怕很難再直視了。
趙同收了腳,環顧四周,并沒見到司業身影,朝地上啐了一口:“呸,敢捉弄老子?”
溫稚顔不想再見到這個豬頭,弓着腰打算繞出去。
步子太快有些明顯,步子太慢又有些危險,躊躇之際,身後傳來一道力量将她往前推。
動作太快,溫稚顔迅速穩住身形,還未來得及回頭看,人群中冒出來一道尖細的女聲:“就是她說司業來了!”
什麼啊!
溫稚顔站在人群中央,感覺有無數道目光盯着她。
趙同眯了眯眼,表情輕浮地打量着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姑娘:“原來是你,你就是那日殘害我寶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