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心情貌似極好,于是好奇問道:“世子今天可是有什麼喜事?看你心情還不錯,一直在笑。”
晏行周停下了腳步。
他在笑嗎?
“溫稚顔,才分開幾天你就舍不得我了?”
“什麼?”
晏行周彎了彎嘴角,前些日子的郁結瞬間消散了很多:“今天天氣好,所以心情好。”
溫稚顔擡頭望天,烏雲籠罩,天色愈發黯淡,遲疑了片刻緩緩開口:“可是,看樣子一會要下雨。”
話音剛落,就聽“轟隆”一聲,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晏行周:......
到底是天公不作美,兩人終究是沒有學上騎馬。
晏行周送她到女眷的營帳外,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囑咐她:“别亂跑。”
“好。”
溫稚顔覺得他也變的唠叨了,揉揉耳朵進了營帳。
一打簾,裡面一陣哄鬧的嘈雜聲傳來,茶杯碎裂的瓷片甩到了她腳下,茶漬湮濕了羅裙。
“你個小賤婢,偷了東西還不承認,今日郡主大度便放過你一命,趕緊有多遠滾多遠。”蘇扶春今日打扮地極為豔麗,一身火紅色衣裙,妝容張揚,與平時淡雅的裝扮十分不符。
“郡主饒命,我真的沒有拿你的镯子。”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跪在地上,佝偻下去的身軀看不清面容,一雙手卻布滿了觸目驚心的水泡。
趙妙音剛要張口,見到溫稚顔進來,立馬換了個面孔:“我相信你,先起來吧。”
“多謝郡主。”小丫鬟眼睫一顫,似乎難以置信,随意翻手擦了擦眼淚退到一旁,低頭整理髒污的裙擺。
“溫姑娘也來了。”趙妙音笑笑。
溫稚顔望着小丫鬟的身影若有所思。
邱晴雪過來捏了捏她的手:“我方才見到你哥哥,他說你跟世子去騎馬,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外面下雨了。”
趙妙音也過來拉住了溫稚顔的另一隻手:“聽聞太子哥哥有意選你為太子妃,在此先恭賀溫姑娘了。”
此話一出,營帳内衆女眷的目光紛紛朝這邊看來,或探究,或嫉妒,唯獨沒有真心。
溫稚顔笑着,聲音比方才略大了一些:“郡主這是從哪聽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趙妙音不動聲色:“昨日進宮聽皇後娘娘講的,還說了溫姑娘與太子哥哥青梅竹馬,幼時跑到東宮摘梨,結果被砸了的事呢。”
饒是溫稚顔再遲鈍,也感受到了趙妙音對她的不友善。
餘光瞥見她搭在自己腕上的手,細長的指甲塗着淡粉色的蔻丹。
可她不解,這份敵意來自于哪裡。
是因為太子說要選她做太子妃嗎?
邱晴雪面色不虞,拉着溫稚顔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正欲反駁,就聽一道爽朗的女聲開口:“本宮記得,當年是本宮那潑猴吵着要吃梨,溫侯的女兒才爬到樹上的,還平白受了頓罪。若非甯平提醒,就連本宮都忘了還有這一份情在。”
豫王妃一開口,方才竊竊私語的女眷們瞬間止住了話茬,能在這裡出現的,哪個不是人精?轉了個話茬又開始恭維了起來。
太子已經及冠,太子妃的人選卻遲遲沒有定下,凡是家中有女兒的朝中重臣哪個不是各懷鬼胎。就連說了公道話的豫王妃此次出行也是帶着自家侄女謝彩韻結交貴人,為的自然也是那太子妃之位。
溫稚顔沒有理會旁人打量的目光,朝着豫王妃的方向行了一禮。
那日太子明明是私下裡跟她說的,怎麼如今人人都知道了似的。
看來她得找個機會跟他說清楚。
傍晚時分,這場小雨終于停下。
溫稚顔不願在這多待,那些互相吹捧的話她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拉着邱晴雪到一處僻靜的地方透氣。
此處有個天然湖泊,湖水幽深而藍,倒映着雨後初霁的晚霞。
“直到今天,我才發覺我看錯人了。”邱晴雪想到趙妙音打人時的那個嘴臉,渾身一抖:“你都不知她下手多重,小丫鬟搜了身并沒發現镯子,她就直接叫身邊的掌事宮女打到她承認為止。”
溫稚顔心下一緊:“女眷那樣多,就無一人勸阻嗎?”
邱晴雪搖搖頭:“誰敢啊,豫王妃倒是說過一次,見郡主絲毫沒有後悔之意,便也不再開口了。”
“她不是素有賢名在身嗎?怎麼會......”
“啊!”一道尖叫的女聲打破了兩人的對話。循着聲音望去,五六個少女正圍着一個小丫鬟潑茶水,揪頭發。
為首那名紫衣少女面帶輕蔑,神情倨傲,仿佛在看一件毫無價值的玩物。其餘人分别按住了小丫鬟的肩膀和手臂,維持着一個屈辱的姿勢。
小丫鬟衣衫褴褛,發髻松散,幾縷頭發垂落在她的臉頰上,甚是狼狽。最可怕還是那雙眼睛,不知被何物弄得紅腫難以睜開,無力地反抗激起了那群人更用力的欺負。
“是趙妙音她們。”邱晴雪神色凝重:“她們竟然這樣欺負人!”
溫稚顔按住了她的手,從地上撿起幾個小石頭,對着邱晴雪耳邊說:“你去找我哥,這交給我。”
能參加秋狩的公子姑娘大多出身高貴,對她們來說,一個小丫鬟的命并不算什麼,且對面人多勢衆,她們隻有兩個人,并不占優勢,眼下還是需要搬救兵來。
“沅沅......”邱晴雪面露糾結。
“快去,我還等你救我呢。”
溫稚顔捏着石頭,轉身朝着趙妙音幾人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