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樓天字号包間,甯雲啟和莫知縣以茶代酒言笑晏晏,推杯換盞間故意将談話聲稍稍放大一些,方便外人窺探。飯菜已經用掉大半,還是沒能發現暗中窺伺之人,兩人這才停下了演戲。
“莫知府官印可有随身攜帶?”甯雲啟神情凝重地問道。暗中之人倘若一直尾随,反倒不用太過擔憂,隻要不給對方創造出絕佳的條件,對方未必會出手。怕就怕看過即走,故意營造離去的迹象,實則早已謀劃妥當随時可能出手。
“這是自然!”莫知府膽敢将周寅留在安平縣,正是因為除了供奉真人之外,他的官印不僅可以全面激活陣法還可以借用小部分國運相助,防禦住尋常鬼将不在話下。秦國國威浩蕩,安逸已久,鮮有妖邪敢直接和秦國對抗,莫知府怕是做夢也沒想過真有妖邪敢明目張膽地在城内動手。
也就是汝陽府蕭家嫡子嫡女失蹤事件還未水落石出,案件始末的奏章剛從谷峪鎮呈報不久,等到這件事一路上報到京都,先不提日理萬機的國主,國師府必然震怒。加之這次國師們的寶貝弟子周寅被妖邪偷襲失聯,本就是捅了馬蜂窩,汝陽府那再火上澆油,國師府必會派人徹底将秦國内部徹查一遍。
當日沒能尋到周寅蹤迹,姜鳴就立即讓周小白前去京都報信,黔中巡撫調緊急調動各縣供奉真人,元青(乾中府府城的供奉真人)也發出了師門求助訊号,但凡國師門下接收到信号者均會前往協助。當然,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除了尋人隊伍之外,知情人就隻有各縣的知府。準備強行動手的血娘和邪修自是無從知曉這個訊息。
作為盡職盡責想要保護好大腿(啊呸)師叔祖的甯雲啟那是每隔一個時辰都會用師門秘法傳訊,不管來的是小魚小蝦還是正在尋人的真人們,都是能夠拼死護佑周寅的力量。之前隻算是告知動向,現在就死馬當做活馬醫,多發送幾遍說不定有意外之喜。
周寅比起甯雲啟可要淡定得多,吃飽喝足擦擦嘴,淡然道:“吃飽了就回衙門吧,要真有偷襲,還是待在衙門更好,以免殃及無辜。”至于衙門還有國運護持這種話就不用說出來了,在場的兩人比他還清楚。
莫知縣點頭稱是,讓守在門口的捕快去知會一聲掌櫃的,他便讓幾個衙役開路,快步領着兩人一起返回衙門。比起人聲鼎沸的金鳳樓,走回衙門的這段路程反倒是最危險的,因為任何一個路人都可能是潛伏的敵人。莫知府一直将官印牢牢地握在手心,額角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哪怕縣衙大門近在眼前他也絲毫不敢放松心神。
周寅走在莫知縣和甯雲啟中間,他手上正拿着木頭疙瘩把玩着,之前在臨風觀做客時,他曾向孟許索要一根結實點的繩索,孟許直接提供了一條牛皮鞭子給他,無論是用來捆綁還是當武器使都很方便。
(淪落為溜溜球的榆木内心極度抓狂,還好他現在學會了設置精神屏障,不至于被這奶娃娃颠得暈頭轉向,否則一會那邪修和血娘攻上來,他就第一個歇菜!不過他被拿出來,包裹住玉瓶口的那些因為距離太遠無法維持,直接縮了回來……反正這倆貨都打算直接動手了,缺心眼的氣息洩露出來應該也問題不大。
餘沐想扯動牛皮鞭給周寅提個醒,然而他那薄弱的神識應用,最多驅使着附着在上面,再多那就隻能想想,畢竟想想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邪修用法寶隐匿了氣息,隻要他不動用法力,無論他人如何觀察和感知,他都是一普普通通的糟老頭子,一個行将就木的凡人。邪修佝偻着身子,在好心人的攙扶下沿着衙門前的街道和莫知府錯身而過。
邪修的袖口裡跌落出一個巴掌大紙紮人偶,人偶五官非常精緻,看上去栩栩如生,尤其是那一雙猩紅的眼眸和那張鮮紅的嘴唇,乍一眼看上去仿佛有鮮血即将從中冒出來,異常駭人。人偶身子輕飄飄地在空中打着旋,密密麻麻綁在她身上的紅線在即将落在周寅影子上的瞬間全部崩碎,露出裡面刻畫着百鬼夜行圖樣的黑色壽衣。
這一過程看上去慢,實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負責警戒後方的甯雲啟甚至來不及提醒衆人小心,第一時間将捏在手心的破煞符朝着那人偶擲去,口中不斷默誦咒語,手上也是不斷掐動結印,一道金光閃過,隻來得及将人偶的一隻腳打偏了些許位置,沒有徹底踩在周寅的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