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角度看,如果大長公主沒有私心,隻是為了幫沈老将軍這個忙,她也是不願為了自己的事,拖整個大長公主府下水。
“不是大長公主有事,是宮裡最近會有變數。
司禮監掌印大太監馮栾被皇上貶入掖庭,曹安借機向皇上谏言提前内書堂的選拔。
内書堂從先帝時期就由馮栾掌控,曹安此舉意在培養更多屬于自己派系的人。
但馮栾的幹兒子馮雲雲可還在禦前服侍皇帝,武安帝多疑,對曹安也不全信,過不久馮栾定會官複原職。
内書堂提前選拔正好也會是馮雲雲救出馮栾的契機,馮雲雲必不會阻攔。
所以此次的内書堂選拔,馮栾定會埋伏自己的暗子。
你若是從大長公主府被罰進掖庭,這是你短期内進入内廷權力中心最好的時機。”
沈彌聞言一驚,她沒有想到袁公公已經替她考慮了這麼多,她知道這對她而言是難得的機會,即使袁公公想利用她,她也願意冒着這個風險,去試一次。
沈彌伏身跪地,向袁公公一拜
“多謝袁公公大恩,沈彌在此謝過,來日必報此恩。”
袁公公卻是面色無波,道
“大長公主讓我助你,我助你是因為她,所以談不上對你的恩情,咱家也不需要你感謝。
我年紀大了,總愛想些以前的事。
隻是對你有些期許,萬一你做到了,咱家高興,萬一你沒做到,那也是我還了大長公主的恩,咱家也不難過。”
沈彌似是知道袁公公指的期許是什麼,又好像不确定。
她覺得袁公公想的,或許與他當年進宮的時候想的一樣,會是一個讀書人的願望。
沈彌送袁公公出門後,腦子裡開始翻來覆去想着接下來要做的事,晚上公主府就會派人來接,那就得先把文叔和天賜安排好。
“天賜,今晚我就要去大長公主府,你和文叔把東西收拾了,也搬出去,外爺在青雲巷給我留了個小宅,你和文叔搬過去。那裡住的讀書人多,你和文叔扮成舉子和管家,暫時住到那裡,離皇城和東城門都不遠,若我有事,你們得到消息也快,方便從東城門撤出去。”
天賜端着飯碗,正在扒飯,就聽見這一股腦的交待,他把頭從海碗裡擡起來,整個人都還有點懵。
沈彌趁熱打鐵 “文叔,你和天賜照顧好自己,我走之後不要再打探我的任何消息,我會在适當的時機聯系你們。把這封信交給伏叔,他知道怎麼辦。”
沈彌還想交待幾句要天賜少給文叔惹麻煩之類的話,就看見文叔的眼睛已經開始眼淚汪汪,
“阿彌,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不是還有幾個月嗎?你走了我和天賜想你可怎麼辦啊,阿彌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這皇宮可是吃人的地方啊,阿彌,文叔真的好擔心你,嗚嗚嗚”
看着文叔淚涕橫流哭得皺起來的臉,沈彌心想,早知道留封信偷偷走掉好了。
可是她還是怕紙上寫的不夠清楚,怕有漏掉什麼細節讓他們沒往心裡去。
文叔哭的讓天賜好像也開始鼻頭紅紅,沈彌趕緊哄着天賜說:
“天賜少爺你鼻子怎麼紅了,這怕不是要起風疹,正好我要走了,你再去找容姨多要幾罐絕世膏。
你也拿一罐,這皮膚可要保養,你在京城當少爺那就是要膚白貌美。
天賜你抓緊去啊,晚上你就得用起來!好好保養!”
天賜被她這一打岔一忽悠,老老實實的出門給她辦事去了,隻有文叔留在家吸溜着鼻涕給她收拾行李,也就是帶些錢和幾套替換的鞋襪。
縫了錢的亵衣沈彌自己已經早早備好了,偷偷在各個領口還縫了不少金葉子。多帶一點錢,可能以後就少挨一頓打,這可是頂頂重要的事。
轉眼到了半夜,沈彌和天賜還有文叔在涼棚下吃點心,兩碟紅豆糕,一碟甜口,一碟鹹口。
香幾上放着一個方型銅制香插,煙霧徐徐向上,飄進廊上的藤蔓中就消散了。
沈彌站起身,看着煙氣後掩着的天賜和文叔,他倆躺在藤椅上,一搖一晃的發出吱呀的聲音,顯得整個小院倒是安靜的有些突兀。
他倆好像睡着了,剛入春的夜晚卻還是有些寒意。
沈彌從内室取來兩個毯子給文叔和天賜蓋上,天賜裹緊身上的毯子嘴裡發出些咕咕囔囔的呓語。
她掐滅正在燃着的熏香,從懷裡掏出另一根點起。夜深天更涼,還是讓他們過會兒醒來進屋睡。
阿彌看着他們在搖椅上晃悠悠地睡着覺,她又擡頭看向還顯稀疏的藤架,今夜月圓雲稀,月光擠過枝葉投向這個小小的院子。
涼夜春風過,月光在交錯的藤葉縫隙中也熙熙攘攘,光斑照着沈彌手裡拿起的紅豆糕,明明是分别的時候,卻似乎有些花好月圓的錯覺。
沈彌看着他們熟睡的身影,一口吃下手裡的糕點,拾起靠在幾案邊的包袱,雙腳輕點翻身向後門躍去。
剛到後門不過兩息,就有人來了,安靜的夜晚沈彌可以清晰地聽見門口之人輕輕的呼吸聲,她拉開門,見到門外的兩個小内侍,來人拱手作揖。
“沈公公,請上馬車,今夜大長公主府賞燈宴,大長公主要您親自請霄華樓的花魁朱娘子進府獻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