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結果,他半點都不意外,否則也不會提前讓人去問阮萄。
胡不歸見他這副散漫樣,當真無語至極:“你都收了近四百名弟子,竟無一人能繼承你衣缽,你難道就不覺得羞愧?”
姬泊雪懶得搭理他,仍在伏案批閱奏章,若無意外,接下來的幾天都會很忙。
不提前将這堆東西批完,怕是會很麻煩。
胡不歸又念叨了幾句,到底還是壓制住聒噪的本性,閉上了嘴。
他分得清輕重緩急,來此是為了替姬泊雪排憂解難,而非添堵,再不忿,也不該在姬泊雪做正經事的時候胡攪蠻纏。
眼看堆在姬泊雪身前的奏章越來越少,胡不歸方才一拍大腿,道:“險些忘了,我還有東西要給你。”
尾音才落,他獻寶似的抖出一件玄色連帽鬥篷,并朝姬泊雪挑了挑眉。
“據我所知,接下來十日都是大晴天,這玩意兒的遮光效果可不比你那傘差,保你在陽光下暢通無礙。”
姬泊雪隻稍稍擡首,飛快掃了一眼胡不歸手中的鬥篷,又投入到那仿佛未有窮期的辦公之中。
·
三日後,晴,宜開市、交易、出行。
阮桃桃早早便來到離仙羽門最近的拍賣行送貨。
三日前,她與魯轶姝姐弟倆說完自己的計劃,便在第一時間趕到這家拍賣行,旁聽了一整天,且詳細記錄下哪些東西最适銷。
撇開哪些個可提升修為的天材地寶,熱度最高的,無非是一些防禦性法寶。
畢竟,這玩意兒誰都用得着,在買對的情況下,無異于是給自己又續了條命。
其中一件花裡胡哨的防禦系法衣最為搶手,可擋元嬰修士全力一擊。
幾乎人人都想得到它,起拍價不過五萬上品靈石,最後以三十萬上品靈石的天價成交。
阮桃桃驚駭之餘,連忙與魯轶姝姐弟倆傳訊說明此事,确認他們能複刻出低配版後,又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拍賣行負責人,想與他談下這樁生意。
拍賣行負責人自不是誰都能輕易見到的,然,阮萄亦非普通人。
素塵仙君關門弟子的身份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很好用。
登記完身份,阮桃桃摘去拍賣行統一發放的可隔絕神識窺探面具,被侍者引入拍賣行内部,再次見到那位傳說中的負責人。
負責人姓李,真實姓名不詳,盤踞在仙羽門所轄的兖州已有近百年。
生得十分高大英俊,不像滿身銅臭的商戶,倒有幾分世家子的風姿,江湖人稱李公子。
這廂,李公子正端坐于茶室,搖着手中折扇,一雙波光潋滟桃花眼含笑望向阮桃桃:“阮姑娘這是來送貨了?”
阮桃桃微微颔首,無視李公子那殷勤的目光,秉着公事公辦的态度,取出六件防禦法衣,朗聲道:
“這六件法衣共拍賣出九十萬上品靈石,再扣去三成傭金與一半定金,您還需給我支付三十萬上品靈石。”
李公子望着這個傳聞中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的劍仙關門弟子,眸中笑意更深。
三日前,這個自稱素塵仙君關門弟子的小姑娘突然出現,信誓旦旦道:“我能等比複刻出千蝶法衣,除卻隻能用一次,與千蝶法衣無任何區别。”
起先,他還以為這個小姑娘是在诓騙自己,直至兩個時辰後,她送來了粗鍛版千蝶法衣,李公子方才确認,這個小姑娘當真沒和自己開玩笑。
為此,他甚至臨時在拍賣場上插入了一場表演,用以展示這件半成品法衣的威力。結果與他想象中不差分毫,雖是一次性用品,場上修士仍趨之若鹜,供不應求。
李公子收回自己胡亂飄飛的思緒,十分爽快地結了尾款,目光卻從未移開阮桃桃的臉。
這是個典型的美而不自知的姑娘。
穿了身完全不适合自己土褐色衫裙,也不知她可是想以此來遮蓋自身光芒,縱是如此,亦難掩其姿容,似一枝蒙了塵的明豔桃花。
資質普通,偏偏又生得這般貌美,年紀還小,當真是個修合歡禅的好苗子。
隻可惜是姬泊雪弟子。
阮桃桃不知這位李公子心中所想,隻覺他那眼神看得自己怪不舒服的。
像在打量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阮桃桃既不舒服了,自也不想讓他舒服,于是,用同樣的眼神盯回去。
不是盯他的臉,而是緊緊盯住他臍下三寸的位置,時而皺眉,時而搖頭,同時還不忘發出意味不明的“啧啧”聲。
反正她三十萬上品靈石尾款俱已到手,又是素塵仙君親傳弟子,諒他也不敢把自己怎麼着,既如此,她自是不能白白受他這鳥氣,定要全部還回去。
阮桃桃的眼神殺傷力過于強大,李公子被盯得整個人都不自信了,連忙展開折扇去遮擋某關鍵部位。
阮桃桃這才收回目光,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在比“猥丨瑣”這一賽道上,阮桃桃雖略勝一籌,她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無他,以後她再也不會來這家拍賣行,待會兒還得花時間去找新場子,否則後面的貨都不好賣。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誰都不知道明天與意外誰會先來,就好比現在。
阮桃桃才邁過門檻,剛轉過身,門都沒來得及關,下一刻,她眼角餘光中的李公子鼻梁中間赫然現出一抹紅。
那抹紅不過寸許長,細如發絲。
莫名覺得鼻尖發癢的李公子擡手摸了摸鼻子,一滴血霎時從那道細如發絲的傷口中滲出,落于他指尖。
他瞪大眼睛看着指尖那滴血,瞳孔劇烈震蕩,連面容都已然開始扭曲。
阮桃桃尚不知事情的嚴重性,更不知這位李公子又是在抽哪門子的瘋。
不想惹事的她正要跑路,李公子鼻梁中間那抹紅突然以一種快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速度縱向蔓延開,于頃刻間擴至全身。
“噗嗤——”
血似泉湧般自李公子傷口中噴薄而出,濺出的血花足有兩米高。
而他本人亦在此刻生生裂成均勻的兩等份。
呈現在眼前的這一幕幕沖擊力太強,阮桃桃吓得面色蒼白,渾身血液仿佛被抽幹,踉踉跄跄後退數步,方才穩住身形。
跑……
對!趕緊跑!
她忍住心中的不适,猛地一轉身……
尚未來得及撒開腳丫子跑,便撞在了一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黑衣人懷裡。
那人身量頗高,活似一堵牆,硬生生堵住了阮桃桃的去路。
嗆人的血腥味無孔不入,争先恐後湧入她鼻腔,從未與“死亡”二字貼得這般近的阮桃桃渾身都在顫抖。
她甚至都不敢擡頭去看那位仁兄的臉,閉上眼睛就開始認慫投降。
“我,我真的什麼都沒看見!”
“大哥!别殺我!!!”
裹在鬥篷之下的姬泊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