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桃桃覺着,比起作死後被虐殺,倒不如老老實實求饒,至少還能得到一具全屍,運氣好的情況下興許還能苟住小命。
畢竟,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徒勞。
然而,這位大哥卻不知怎麼回事,始終都不吭聲。阮桃桃心中愈發惶恐不安,要殺要剮好歹給個準話呀!
她縱是沒有睜開眼睛去看,亦能感受到那位大哥身上所散發出的肅殺之氣。
不背個千兒八百條人命怕是都練不出這氣質。
更要命的是,大哥正在俯身朝她逼近!壓迫感如影随形。
阮桃桃甚至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光俱被他高大的身軀所遮擋。
當雙眼不能視物時,一切其他感觀俱在被放大,不論聽覺、嗅覺、亦或是觸覺……
她身上的每一處,都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他。
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恐懼感,連靈魂都在震蕩。
阮桃桃從不知曉,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竟有這般大,在他面前,她仿佛是隻随手都能被摁死的蝼蟻。
近了,近了……
随着時間的流淌,他離得越來越近了,連帶呼吸聲都被無限放大。
一下又一下叩擊在阮桃桃脆弱的鼓膜之上。
到了某個距離範圍之内,阮桃桃能切身感受到,他停下了逼近的速度。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廓上,稍稍有些癢:“這麼弱,還敢到處亂跑?”
嗓音是低沉的,語氣是冰冷的。
“分明就是在找死!”
随着他尾音的落下,一柄泛着寒芒的刀驟然架在阮桃桃纖細的脖頸上。
她甚至都能嗅到萦繞在刀刃上的血腥味。
死亡将至,她思緒也變得極其混亂。
一會兒在想:她好歹也是個女主呀,怎就死得這般憋屈呢?
一會兒又在想:也不知她若是死在了這裡,可會回到原來的世界?可會見到她日思夜想的媽媽?
擦過肌理的刀刃好似又往裡送了送。
阮桃桃絕望地在想:再過不久,她的皮膚、頸動脈乃至骨骼都會被切斷罷?
也不知能否輕一些,别讓她的腦袋像皮球一樣砸在地上?
混亂之際,阮桃桃心中又生出一絲絲不甘來,憑什麼她要遭受這些?
她這一生好似從未平順過,可縱是如此,她從未放棄過哪怕一次。
實力懸殊又如何?螳臂當車蜉蝣撼樹又怎樣?左右都不過是個死字。
與其任他魚肉,倒不如選個自己喜歡的方式、将他一并拖下水!
就這麼短短幾瞬,已然叫阮桃桃理清思緒。她緊攥成拳的手悄然摸向儲物袋,速度快到姬泊雪這等化神大能都未能反應過來。
電光石火間,阮桃桃掏出了臨行前,魯轶姝姐弟二人強塞的保命法器——
一朵拇指大的小蘑菇。
直至現在,阮桃桃都無比清楚地記得,他們二人是如何她收下這朵紅傘傘白杆杆的小蘑菇。
姐弟倆兒苦口婆心,你一句我一句。
“小師妹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險。”
“就是!就是!似小師妹你這般貌美且修為低下的小姑娘,若不帶些防身用的法寶,無異于是塊行走的肥肉,誰見了都想啃一口。”
起先阮桃桃并不在意那朵小蘑菇,何曾想,危急關頭它竟真能派上用場。
她毫不猶豫地捏碎了這朵小蘑菇,霎時間,整個世界煙霧彌漫。
爾後,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出現了兩名與阮桃桃生得一般無二的少女。
八個少女搔首弄姿異口同聲:“來呀~來追我呀,若是能追到我,我就讓你嘿嘿嘿~”
說完,八個少女同時朝八個不同的方位奔去,“嗖”地一下消失不見,簡直跑得比兔子還快,徒留脖子上仍架着把刀的阮桃桃在這片迷霧中淩亂。
她甚至都不敢直視對面那位大哥的臉,認命般地仰起脖頸,閉上雙眼。
“要不……你還是殺了我吧。”
那位大哥也不知怎麼回事,握刀的手一直抖啊抖,阮桃桃被輕輕擦過肌理的冰冷刀刃激出一身雞皮疙瘩。
這一刻,她心如死灰。
非但逃不過,就大哥這帕金森發作般的握刀手法,怕是連死都得死得很難看。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并未降臨。
刀刃被撤開,疼痛以一種不知被削弱多少倍的形式,在她腦門上炸開。
阮桃桃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她這是被人彈了腦瓜?
空氣好似凝滞了片刻旋即,又開始輕輕蕩漾,送來一陣被努力壓制後的低笑。
悶悶的,自胸腔裡散溢出,聲音很輕,幾近于無,卻還是被神經高度緊張的阮桃桃成功捕捉到。
随之而至的,是大哥低沉的嗓音。
“你自行了斷罷,我不殺蠢人。”
與那聲忍俊不禁的笑截然相反。
他說話時的語氣帶着幾分嫌棄的意味,很難想象,說這話時的他究竟是何種表情。
然而,阮桃桃的關注點顯然不在這個上面,有道是士可殺不可辱,阮桃桃猛地睜開眼,輕聲嘟囔着:“你什麼意思?”
不帶這麼羞辱人的!修為高就了不起啊!
她目之所及處空蕩蕩,煙霧俱已散盡,大哥早就跑得不見人影,隻餘阮桃桃一人捂着微微發燙的面頰杵在原地發愣。
浮動在空氣裡的血腥味尚未疏散。
若非腦門仍在隐隐作痛,阮桃桃怕是得以為自己墜入了一場詭谲迷離的夢境。
拍賣行的人陸陸續續被動靜引來。
卻在看見李公子的死相後,十分默契地保持着緘默,甚至,都無人在意杵在一旁的阮桃桃。
一切的一切都透出不尋常。
然而,再不尋常,也無法沖散阮桃桃心中的怨怼。
桃桃生氣,後果很嚴重!
她縱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此人!
于是,她随手抓起一個路人,狠狠磨着後牙槽說道:“你可知那個把自己裹在鬥篷下,連臉都不敢露的狗東西是誰!”
這可把被她随手抓壯丁的管事給整不會了,他心想:死的又不是你東家,你怎比我還激動?
不過,話一說回來,這倒是再次提醒了他,自己東家究竟是被何人所殺。
想起那人的手段,管事已然面色煞白渾身發顫。
他甚至都不敢提及那人的名諱,愁眉苦臉道:“小仙子你還是莫要管這些閑事,快快回門派才是,你若出了事,我們可沒辦法和素塵仙君交代!”
看管事說話時的神情便知曉,那鬥篷大哥是個實打實不好惹的狠角色。
氣憤歸氣憤,阮桃桃到底不是個傻的,立馬打消要報仇的念頭。
也不為難剛丢飯碗的打工人管事,安安靜靜走出拍賣行,權當這是個意外的小插曲。
經此一折騰,阮桃桃也算是見識到了修仙界的可怕之處。
回頭得想法子學些傍身的本領才是,否則,怕是還沒攢夠回家的路費,就已經嗝屁。
不過,她也不打算就這麼回門派,既已出了趟門,自是得好好利用剩下的時間,她得想法子再找一家能長期合作的拍賣行才行。
擇日不如撞日,不能稍稍遇到點阻礙就選擇退縮。阮桃桃稍稍整頓一番,給自己打完氣,便乘着飛行法器,馬不停蹄地趕往第二家拍賣行。
于是,半個時辰後……
阮桃桃又撞見了這位大哥手起刀落在殺人。
阮桃桃看着大哥,大哥看着阮桃桃。
兩兩對視,相顧無言。
片刻的沉寂之後,還是阮桃桃先反應過來,她連忙轉身,拔腿就跑。
哪成想,就一個轉身的動作,便險些叫她被一具屍體絆倒。
那人死相與李公子如出一轍。
也是鼻梁上先現出一抹紅,爾後整個人都裂成兩半,瞧着十分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