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來,奪舍一事,有違天命,必遭反噬,尚且鬼本就陰氣鬼氣重,凡人之軀承載此極為吃力。
考慮到這些,路瀾亦并不是沒為自己留後路。那便是——求仙修煉。
若是以這凡人少年的名分,求仙道,習仙術,用靈氣去中和自身的陰氣,治愈此軀體,可保自身無憂。
這也是這個節骨眼上路瀾亦奪舍的原因。
此國名為盛甯國,已是百年之國,顧名思義,因治理有道,又受庇佑,日漸繁盛安甯。
這盛甯國呢,有一個流傳已久的傳說:
盛甯國之上的天邊外有個仙界,那裡衆者修仙,高手雲集,且仙者們個個容貌俊美,道風仙骨,聚天地間靈力,施非凡之法術,有召龍喚日之力,移海換天之術。人人慕而神往。
再說那盛甯國五年一次的祈神節,那是仙界上的仙人下凡的時日。臘月初五一日,由君主和大祭司主持請神于天壇,那裡便是傳說中仙人降臨的地方,人們唯願一睹仙人的神資。
即使隻是向仙人祈求在心中默默向神靈許下自己的願望,或将自己的願望寫在紙條上,系在天壇的樹上或神龛旁,希望神靈能夠看到并實現自己的心願,保佑平安也是值得了。
甚者,若是洪福降臨被仙人看中,那可是天大的福氣。靈脈是修仙聚靈的一切基礎,有靈脈者才可有資質踏入仙門,卻是寥寥無幾,萬裡挑一。
靈脈之資尚可,再加之福源緣到,被仙長所收,即可到那仙派中修行,那可是人人都擠破腦袋都想進去的,相當于成了半個神仙。
這祈神節,便是路瀾亦求仙續命的契機和賭注。
他奪舍前便知道玄鏡選這孩子定是有靈脈的,隻是這有無福緣和機遇還是個不定數,明日定是摩肩接踵,車水馬龍。大底全京城的人都來的,能不能被仙君看見還說不準,更别說被收徒了。
若是能知道明日祈神節的具體安排,興許自己還能趁個隙,取個巧,能露面是最好的。
想當年……自己還是冥鬼的時候,沒少和些仙者有過交集,因為正常的凡人肉眼是看不到魂魄的,但是成仙入魔者可憑借法力神識所見,路瀾亦知凡人不會理他的,于是就嘗試過和那些有神識的修行者打過幾次招呼,隻不過是最終都有些“不善”。他也不懂為何那些仙者見了自己就一定要追着自己,所謂的替天行道,殺而誅之,明明自己也沒……
總之,現在風水輪流轉,自己倒是有求于仙者。
算了,反正之前也沒怎麼吃過虧,一向都是以對方一敗塗地而告終,那就暫且不和你們這些人計較啦。
才不是因為奪舍後自己的鬼氣流逝了大半,實力不再似從前,才不和他們計較的,絕對不是。
國師和管事的對話又打斷路瀾亦的思緒,他又重新将耳朵緊貼好,聚精會神地聽起來。
說了半晌,路瀾亦斷斷續續聽了個大概,也未捕捉到關于仙者蹤迹的内容,皆是無關緊要的冗雜。直至語畢,管事拱手離開,國師叫住他:
“今夜你們備物什時……切記……有……在……皇宮,莫要驚動!”
有什麼在皇宮?
那國師聲音突然将聲音放的很低,路瀾亦聽不清晰,模模糊糊也不知對方到底說了些什麼,就急着想再探頭聽得更清楚些。
“嘶——”
他想再向裡探頭,左臂松離了房檐瓦片,卻是腳下蹬空一滑,險些摔下。
本身他的身手絕不算差,興許是作為新晉人類,還不太認識自己的四肢的緣故,竟不小心滑了一下。
隻是這一滑,卻整出了些許動靜。
“嗯?什麼在那?”國師循音擡頭,惹得屋内的人皆向上望去。“有人?快讓侍衛——”
路瀾亦反應極快,立即将瓦片輕輕回蓋,又聽到腳下傳來動靜,興許是動了禦前侍衛,心中暗道不妙,當即立斷就要撤。腳尖輕躍,浮光掠影間,三兩步就跳離了千祿仙殿。
輕落在旁邊另一宮殿的屋脊之上,随即又是淩空幾步,穿梭牙高啄鈎心鬥角的檐頂之間,瞬息間竄出了很遠。
奪舍後的這軀體體力并不算好,方才那幾躍輕功消耗頗多。
估摸着定是離的遠了,由于位置較偏,路瀾亦終于在一隅重檐處停下,頓了頓,警覺環顧四周,并無巡邏之人,緊繃的心稍松了口氣。
卻發現這裡雖偏,倒是頗為幽靜,尚且這幾殿就房頂來看,也并不算小。
他隐沒在夜色下,正想喘口氣,心中想那方才那差點被國師發現的驚險一幕,心中不免有幾分的慶幸。
還是自己逃的快吧。
路瀾亦心中飄飄,又有了些得意竊喜。
正要再躍躍離皇宮,放松下來輕在那偏殿房檐上踱了幾步,剛欲離地,忽然感覺腳下一空——
稀裡嘩啦——
路瀾亦腦中一片空白,隻覺身邊有琉璃和磚瓦碎裂的聲音在耳旁呼嘯而過。
伴随着失重的感覺,身體轟然從那屋頂墜下。
等等,這屋頂的怎麼這樣的不結實!路瀾亦在失重下墜時驚惶無措,隻覺得自己直直地落入那屋子之中。
但願沒有人,但願沒有人……也但願别被我砸着。
……
混亂中未等到那碎裂的疼痛,等到他一臉懵視野再恢複時,對上的是一張臉。
清冷出塵,不食人間煙火……
這是路瀾亦呆滞後對那張臉的第一印象。
不對,重要的是,還真是有人!?路瀾亦呆了一瞬。
原本那臉上的眼睛是閉着的。
那眼蓦然睜開,瞬間四目相對,那眼眸淡淡掃過,波瀾不驚,卻讓路瀾亦如墜冰窖。
對方盤坐在床上,衣衫單薄。而自己現則是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半跪在對方的面前。
關鍵是,他瞬間明白分明是自己方才從房頂摔到了人家屋内,最詭異的……好像剛才摔落的未有如此痛,是因為,好似落到了人家床上。
是不是打擾到人家休息了?不對,分明自己突然從天而降,闖入人家屋子……這成何體統。
路瀾亦一個機靈,瞬間從床上蹿了起來,連連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哈……”
還未說完,他驚恐至極,隻覺勁中一冷。
刹那間,劍尖泛着寒光抵在了自己的脖頸處。
那聲音泠泠清越,卻是低沉,還有幾分殺意。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