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師兄。”
“……嗯。”
白衣仙君微微颔首,路瀾亦偷偷打量這位真傳大弟子,對方腰間玉鈴随動作輕響,宛若泠泠泉音。
人狠話不多。
路瀾亦對妄羲第二印象,心中冒出這五個字,便覺得再合适不過,暗暗嘀咕,這位真傳當真是位高嶺之花的主。正思忖着要不要再言幾句,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冷笑。
“二位果真是同門情深,做起局來真是得心應手。”
墨衣少年雖被縛住,卻仍有着傲氣,
“一個裝傻充楞,一個冷眼旁觀,倒是叫我見識了何為狼狽為奸。”
路瀾亦強壓住額角暴起的青筋,一陣頭疼:
“你當說書呢?說清楚,方才拿匕首先要挾人的是誰?”
“閣下真是令我刮目相見,你那副八面玲珑的無辜小少年的僞裝,我還真是差點被那所騙。您和您師兄設下陣法,現在裡外相應,困我于此,不皆是如閣下所意?”
“?”
路瀾亦又是一噎,雖說自己的話真假參半,欲逞強卻被倒打一耙,但被要挾是真的,和妄師兄剛相認也是真的。
尚且這陣法也并非自己的傑作,他可不敢接這頂帽子。
路瀾亦正色道:
“還請爾,莫要血口噴人。陣法與我等二人無甚關系。”
“神奇呀,前腳剛說誤入法陣,後腳就有人從天而降,這般巧合,莫不是貴派新排的折子戲?”
“事已至此,在下已被縛住,閣下如何說是無妨的。”
路瀾亦硬是被噎的一句話也插不上。被縛住貌似對那墨衣少年沒什麼用啊,分明攻擊性最強的是嘴吧。
"……"
路瀾亦氣得耳尖發燙,正要反駁,忽見妄羲指尖亮起一點寒芒。霜雪般的劍氣掠過墨衣少年耳畔,削斷幾縷碎發後釘入石壁——竟是片薄如蟬翼的光鱗。
"聒噪。"
妄羲收回劍指,月白廣袖拂過腰間星盤,靈紋流轉間映得眉眼愈發冷冽。
謝慕竹卻嗤笑出聲:"好個若塵派真傳,連寒潭凝冰訣都使出來了。怎麼,要滅口?"
"公子若再妄動真氣..."妄羲忽然擡眸,目光如劍掃過對方染血的衣襟,"三焦玄關處的暗傷,怕是要提前發作。"
洞内霎時死寂。
妄羲此刻的劍已回刃,手中執一仙盤,靈光縱橫,紛繁至極,若有所思。半依靠在身後石壁之上,發絲微垂,陰影投下月白如雪的臉廓,襯着仙袍和修長身姿,更顯冷棱英氣。
指間輕點那仙盤,靈光頓收,也絲毫沒有理那墨衣少年的意思,才道:
“是幻陣。”
果然是陣法,路瀾亦心中一驚,原來的猜想是正确的。不過這就涉及到自己的知識盲區了:“幻陣?那是何種陣法。似是有使人緻幻功效?”
妄羲道:“幻陣乃八基礎陣法其一。入陣者,凡所施靈氣,皆被陣所噬,入陣愈久,愈難破陣。且此陣仍擾人心智,亂其五感。禁術相融,即為幻陣。”
“雖是基礎八陣之一,卻難在變化多端,吸食靈力。即便是高修為修真者,稍有不甚也極易被蠶食修為,永困于此。”
星盤懸空旋轉,靈光勾勒出九宮八卦。路瀾亦湊近細看,隻見巽位隐有黑氣纏繞,驚道:"師兄是說,咱們在陣中?"
"八門遁甲,虛實相生。"妄羲指尖輕點星盤,冰晶般的靈力順着陣紋蔓延,"此陣以雪為媒,噬靈為食。待子時陰氣最盛.。"
路瀾亦恍然大悟,心中連忙記下知識點。
那少年微微颔首:“不錯,知在其陣卻仍施展強法術,知陣犯陣,卻仍安然無恙,那你,你們,必然是設陣者。”
聽到這裡,妄羲雙眸微凝,神色平靜,嘴角卻彎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所以吾幾乎未動用法術,解決你,隻需摻一點靈氣的劍術。”
話雖不多,但殺傷力極大。
“……你。”
那少年一聽,臉又冷了幾分。
字字珠玑,一針見血。
嗯,大快人心。
路瀾亦在暗爽,愈發對這位師兄尊敬起來,此刻又想起剛才施法都這般賞心悅目,後悔未随身攜帶玉簡當場記錄。
随後倒是也明白了現在的處境。剛才從仙舟上落下,不知是恰巧還是人為,他就恰落入了這個法陣之中。
聽師兄所言,這法陣可幹擾人的感知能力,也難怪他走那麼久周圍的場景也無甚變化,原來是幻陣他的方向感逐漸地迷失。
那自己鬼氣被壓制的疑問也就說的通了,原來都是此幻陣在作祟。
而法陣也肯定不是妄羲和他所設,從那墨衣少年的語氣話語中來看,他既然懷疑别人,那就不是設陣的人。
也就是說,現在三人皆非設陣者,而是困局人。
現在兩人都不再說話,形成了一種詭異的氣氛。
山洞之中,妄羲斜靠倚壁,那少年跪在地下,嘴角還淌着絲絲血痕,臉半埋沒在陰影之下,氣氛如冰。
那沉默似深潭之水,幽深而寒冷,尴尬的氛圍仿佛凝為冰晶,壓得瀾亦一陣頭暈。
洞壁上的水珠悄然滴落,聲音在這死寂中格外清晰,更添幾分蕭索。路瀾亦夾在兩人之間,目光遊移。本就寒冷的溫度讓他懷疑:現在空氣随時都能結冰。
為什麼不說話,這樣顯得咱們仨很像冰雕啊。
于是嗫嚅着打算先說點什麼打破這個局面,同時向那墨衣解釋一下這美麗的誤會。
沒想到那少年先開了口:“若這陣法不是你們設下的,那你們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路瀾亦這次有了底氣,道:
“我不是都說了我們從天上掉下來的嘛……那你又為何出現在這裡,跟蹤他人?”
轉頭不自在地一瞥,那少年回應:“我本在此修煉,忽然此地被設陣法,于是我陷入此陣,你又在這陣中見到唯一值人,行徑鬼鬼祟祟,便覺得是設陣之人。”
路瀾亦心下了然,怪不得剛才那少年威脅他,且追問他那些詭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