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明白,最早一批的新生兒想要在安塔島站穩腳跟有多麼不容易。
她們自己都自顧不暇,想要保人自然是更難的。
肖薔思索了半天才說:“我想建立一個檔案中心,把能收集到的證據先都存下,就算我們現在還有顧慮,未來總會有清算的時候的。”
“你想讓周文濤來任職?”
“嗯,不過倒也不用立刻任命,那些急不可耐的人說不定會向咱們推薦呢。”
李競陽和肖薔對了一個眼神,“好,就先讓他們得意一陣吧,現在最主要的是先把軍部的權利完全收到手裡。”
辦公室門突然被打開,兩人皆是一愣。
“媽媽!我放學啦!”四年級的肖薇進門就撲向了肖薔,見李競陽也在,她又乖乖地在肖薔懷裡說:“競陽阿姨好!”
“诶,薇薇又長高了。”李競陽笑着應道,島上的孩子越來越少了,她忍不住多看了肖薇一會兒,越看越覺得和肖薔長得像,甚至還有些像……
“薇薇難道?”李競陽試探着問。
肖薔也沒想瞞着李競陽,便輕點了下頭。
兩人出了辦公室,肖薇在前面蹦蹦跳跳的。
“你不準備告訴他嗎?”李競陽在走廊裡輕聲問,“大好的年華,别有遺憾。”
“孩子都有了,還走那些形式幹什麼。”肖薔笑了笑,又正色道:“人一旦放任感情就會有軟肋,你這麼多年,不也是一個人過來的嗎?”
李競陽和肖薔相視一笑,并肩走出辦公樓,走向落日的餘晖。在這座時日無多的島上,她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檔案中心内,肖薇意外地看着倉皇而入的周文濤。自從肖薔離開保護區,她和周文濤已經快兩個月沒見過了。
“老周?你怎麼來了?”
剛剛得知一切真相的周文濤,腦子一團亂,他支支吾吾地說:“呃,我……我來看看你。”
肖薇:“臉色怎麼這麼差?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周文濤當着新來上班的傑佛森的面也不好多說什麼,便應道:“沒什麼事,就是胃裡有點不舒服,中午沒顧上吃飯。”
肖薇一聽是胃不舒服,臉色都變了:“走,晚上去我家吃吧,我給你煮個粥喝。”
她不由分說地就帶着周文濤回了家,肖薔不在了,身邊的人也冷落了她,好在新來的同事脾氣不錯,但還是和周文濤更有話說。
“你最近挺忙的吧,都不來看我。”剛進家門,肖薇就埋怨埋怨幾句,“你可别跟我媽似的,忙起來就不吃飯,最後搞得越來越嚴重。”
周文濤愧疚地看着肖薇急忙走向廚房的背影。自從肖薇被調到檔案中心,他一直很照顧她,即便沒有這一層親情在,從肖薇的視角來看,他于情于理都應該早點來探望她。
然而若不是李競陽将一切向他和盤托出,他也許一直會因為肖薔的抉擇遷怒肖薇。
肖薇在廚房裡大聲說:“得煮一會兒了,你先去休息吧。”
周文濤悄聲走進肖薔的房間,見在書桌上醒目的位置,竟還擺放着他當年送給她的飛船模型。
裡面的的紙模已經泛黃發舊,塑料外殼倒是擦得幹淨。
模型下好像還壓着什麼,周文濤伸手将那張紙抻了出來,發現是一張同樣發舊的明信片。
“祝你早日實現夢想,自由翺翔太空。——曾和你并肩奮鬥的同桌肖薔。”
周文濤看着上面的文字,不明白當年為什麼自己沒有收到這張賀卡。
他将明信片揣進衣兜,悄悄退回客廳躺在了沙發上,不一會兒就聞到了一股米香。
一鍋海鮮粥,一盤炒青菜,肖薇把晚飯端上了餐桌。
以前肖薔再忙也會抽時間給她做營養餐,現在她也學着媽媽的樣子照顧自己。
周文濤喝着粥,心裡盤算着要不要告訴肖薇他們有血緣關系的事。
他試探着問:“一個人生活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嗎?有什麼需要的可以和我說。”
肖薇笑笑說:“其實我也沒什麼需要的了,和這座島上的大多數人相比,我已經很幸運了。況且媽媽和競陽阿姨給我留了不少存款,工作也輕松,你不用擔心我的。”
他繃着嘴唇看着那碗色香味俱全的海鮮粥,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也陪不了肖薇幾年了,又何必給她徒增煩惱。
周文濤悄悄搓了一把眼角,“好,那你照顧好自己。”
離開了肖薇的家,周文濤來到一家花店門口。店裡已經快打烊了,隻剩門口的一盞小燈亮着。
周文濤上前就問:“有沒有……薔薇花?”
店員:“島上沒有培育薔薇花,玫瑰可以嗎?”
周文濤失望地搖搖頭,轉身離去。
店員見有幾束花再賣不出去就要蔫掉了,便朝着他的背影問:“薔薇和玫瑰的花語都是愛情,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周文濤頓了步子,孤燈拉長他的影子。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以為肖薔給肖薇起這個名字是希望她像野薔薇一樣堅韌不拔。
然而感情這道題,答案一直都在題面上。
周文濤獨自來到研究所,他已經很久沒有畫過圖紙了,下手一時失了準頭,廢了好幾張紙才做出一朵像模像樣的薔薇花。
等一整束做好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周文濤驅車來到漁船碼頭借了一艘小汽艇,開着船來到已經快被淹沒了大半的老校區,不太靈活地從距水位線一米多的三樓窗口翻進了樓裡。
教室裡能回收使用的東西已經都被拆走了,教學樓隻剩了個空殼子。
周文濤走上天台,面朝海面坐下。
以肖薔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在暴露區苟延殘喘的,他也沒有去尋找屍骨的必要了。
他點燃一朵花,火焰迅速給整束白薔薇染上了灼熱的紅,燃盡的黑色紙灰随風飄向海面。
“肖薔,等我安排好一切,就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