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很快就被接通。
“李醫生。”
秦淑月平靜道。
李醫生也直接開門見山,“到了?”
秦淑月輕輕“嗯”了一聲。
李醫生在電話裡直接說道:“那你直接去門診繳費吧,然後來C樓608,來看看你的媽媽。”
秦淑月挂斷了電話,先去門診排隊繳費。
熟悉的一萬九千八從銀行卡賬上劃走,秦淑月盯着那個賬單,眼裡沒有一絲心疼。
她隻怕自己掙的錢太少,不夠給媽媽治病。
拿到了票據,秦淑月穿過醫院A、B号樓,徑直往C樓小跑去。
“媽媽……”
秦淑月的手裡牢牢捏着票據,心裡暗藏湧動着激動。
我來見你了。
乘電梯的過程中,她的一顆心髒跳得極快,既有被喜悅沖昏了頭腦的激動,又有一絲隐秘的悲傷被藏在角落,不引人發覺。
電梯門剛開,秦淑月就迫不及待地往608室跑去。
她快速掃視着走廊兩側的病房号,心裡默數着。
“607……”
“608!”
她剛往608跑去,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608病房前。
身影高大,壯實,帶着一個黑框眼鏡,頭上帶着一個藍色的絲織帽,臉上一如既往地帶着口罩。
他雙手插兜,目光有些深遠地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向病房裡面插着呼吸機的病人看去。
“哒哒哒”的腳步聲忽然停下,李醫生的目光未動,他雙手插在白色外套口袋裡,問身旁比他矮了一個頭的秦淑月,忽然問道:“如果你的媽媽醒不過來,病情還會惡化,需要更多的錢,你怎麼辦?”
秦淑月沒有絲毫考慮,直接回答他:“救。”
“隻要媽媽能活,哪怕她永遠都醒不過來,我都要救。”
這句話說的異常堅定。
李醫生也似乎被他身邊的這個小姑娘折服了。
從三年前,她瘋了似的阻撓她爸爸簽放棄治療的申請書,到這幾年期間沒有一次遺誤過治療費,就算是他如今一個即将奔四的人,也不禁打心底裡對她佩服不已。
這世上或許真情存在,但他從來沒有遇見過。
直到遇到秦淑月,他才真正明白,原來這個世界上還真有所謂血濃于水,情真意切。
母親在子女身上不計一切的付出,子女對父母不計結果的回報。
讓她不禁對這個隻有19歲的小姑娘,肅然起敬。
“你要進去看看嗎?”
李醫生像往常一樣輕松地問她。
明明知道每次回答的結果都一樣,但李醫生依舊還是會照例詢問。
得到的回答也都是,“不了。”
秦淑月搖頭,她踮着腳見,從病房的玻璃外遙遙看上躺在病床上的母親。
又四處看了看。
“室内開着空調,媽媽會不會冷?”
聲音輕輕軟軟的,她的眼神裡流露出擔憂。
李醫生知道她的顧慮,回道:“不會的,來查房的護士她們會關注病人的情況,病人冷了或者熱,她們都會相應調控的。”
得到李醫生的保證和肯定,秦淑月這才放心。
“謝謝你們。”
她很真誠地彎腰對李醫生鞠了一躬。
李醫生搖了搖頭,“你最應該感謝的,是你自己。”
——
從愛仁醫院出來後,秦淑月坐上熟悉的102路公交車。
風景輪換,可公交車總會在該停的車站停上一分多鐘,等待着乘客有序上下車。
周而複始,一日複一日。
就像秦淑月枯燥乏味的生活,沒有任何歡愉。
“前方即将到站——前陽路,請乘客……”
她拎起帆布包,站起身,扶着扶手耐心地等待公交車停穩。
下車後,她急忙向車站對面的烤肉店奔去。
“蔡老闆。”
秦淑月看了一眼手機,17:20,甚至早到了40分鐘。
蔡老闆對秦淑月習慣早到的行為早已習以為常,他指了指後廚,“去切菜吧,還有池子裡的碗,你也順道一起洗了。”
“還是老規矩,給你算半個小時的薪資。”
秦淑月将包塞進前台後頭的櫃子裡,再熟稔地從裡面抽出一件工作服套在身上。
邊穿衣服邊道:“好的,蔡老闆。”
她的工作一般是從18:00開始,一直幹到23:00打烊。
主要内容是後廚。
原本蔡老闆覺得她長得不錯,讓她去做迎賓,可秦淑月太腼腆,幹了一周也沒有長進,甚至還會偷偷摸摸躲起來,很難與人交流,更别提相談甚歡拉客。
于是又讓她去幹前廳的活。
秦淑月記憶力很好,不費一個小時就能将菜單裡的内容倒背如流,但每當有客人詢問菜式時,她結結巴巴,又道不出個所以然。
沒辦法,蔡老闆隻能打發她去幹前台。
可秦淑月卻嫌前台工資少,向蔡老闆提出去後廚幹。
後廚那地方,又髒又亂,地上泡着一層洗碗水,顔色奇異的洗潔精泡泡在地上肆意遊走。
别說是小姑娘,就算是像他這樣的大老粗也是天天罵。
可罵了也沒用,店裡真忙起來誰還顧得上地上有水沒水,幹淨還是髒的,快速出餐别讓客人等急了才是真理!
廚子手炒到飛起,洗碗阿姨手裡的盤子也是轉到飛起。
可自從秦淑月來了之後,一切似乎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