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想到原著裡提到斯内普騙過伏地魔的情節。弗利又揮動魔杖,霧氣變成了最初的灰色大腦雲,但那些長長的觸須變少了、變短了,或者說,它們蜷縮了起來。
“大部分人說,修習大腦封閉術的要義,就是清空大腦。”他說,“這我并不反對。但是,雷思麗,那隻是最為大衆認知的封閉術,因為它在漫長的發展中已經被别有用心的巫師們扭曲了原先的意義。如果你願意,我希望盡力教給你我畢生所學——這封閉術并非隻為了欺瞞、遮蔽他人……而是為了向内尋求我們自己心靈的安甯與幸福。”
我沉默了。
“可是,教授,聽您這麼說,這有點像……對自己撒謊?”
一瞬間,他的臉色變得非常蒼白,魔杖顫抖一下,灰色的大腦雲頃刻消散。
“撒謊!是嗎?”他像受傷一樣說道,布滿血絲的黑眼睛濕漉漉地轉過來,“要是能撒謊就好了!不、不,你不知道那位女巫最後的結局,對嗎?那我講給你聽——”
“抱歉!教授,我不是故意——”
我完全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反應!我發誓我絕不是有意冒犯:隻是他的語氣那樣笃定,好像人世間所有痛苦都能靠一門魔法被壓制被解決似的——可他還是捂着額頭喊起來:
“她死了——死于漫長的心碎!因為一昧靠魔法壓制,那思念反而更強地侵蝕了她,她最後像女兒一樣自殺——雷思麗,我不是在教你對自己撒謊!”他急匆匆地在房間裡快速走起來,“我要告訴你的,隻是——啊!我的問題!前面跟你說了太多改變和僞造的事情!不、不,我不是要教你那個——雖然你會學到的!”他大聲說,“還記得我說的三種符号嗎?最後的是什麼?”
“——認知!”我連忙回答。
“不錯!我認為其它兩種都來自于此!就像你面對殺父仇人——對不起,舉個例子!——認知帶來情感的變動,面對他會讓你難以控制大腦封閉術的運作——學會控制你大腦的觸須、你思想的胃口!封閉起來,别讓外界、引起的情感成為你的阻礙……”他閉上眼,随着胸膛起伏,呼吸漸漸平複下來了。
我過去想給他搬椅子,他搖搖頭,坐了回去,眼裡已經沒有多少受傷的情緒。
他看着我,笑起來,“你看,就像現在,我好多了,我沒有生你的氣,也沒有被傷到……”他的目光轉向已經停止開花的茶壺,肩膀抖動了一下,拿出魔杖點了點,白汽中小花再次盛開,“準備這次下午茶,也是為了先幫你放松下來,安撫你的大腦……”
我點點頭:“我明白了,對不起,教授……但……這學期結束前,我能學到欺騙精通攝神取念者的程度嗎?”
弗利憂慮地看着我:“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一些事。”
他放了幾塊糖進茶杯:“……我想沒有問題,還記得嗎?我的封閉術跟流行的不太一樣……大衆的攝神取念也許讀不透吧。不用太擔心,我問過鄧布利多教授,他說你很聰明……但,你想學,是因為你的家族嗎?”他仿佛緊張地笑了笑,方糖塊碰撞瓷杯壁的脆聲連續不斷,“呃、隻是閑談。啊、很正常的,我們在開始學習前聊一聊會有好處……你可以随便說,因為我、其實、有幸認識你母親——”
他的話到一半被打斷。我們都沒有反應過來,随着大門開啟、一座糕點小山像一陣風似的沖過來——而在撞上那張本就脆弱的小桌、噼裡啪啦一堆聲音之後,小精靈的尖叫劃過整座房間。
弗利急忙一揮魔杖分開那些被熱茶泡開的糕點。那隻倒在地上的粉鼻尖小精靈渾身發紅,細瘦的手臂冒起水泡,嘴裡還在叽裡咕噜說着什麼“抱歉!”——
另一個人的身影從外面翻進來,我擡起頭,卻意外發現——
“您需要什麼幫助嗎?”
綠紋邊的校袍落下,雷古勒斯抱着一本黑魔法防禦術教材,鎮靜地看着手忙腳亂的弗利。
弗利沒看雷古勒斯。
“小布萊克先生,又是你啊。”他說,“好了、好了,克拉拉,不是你的錯!别說話,家養小精靈被燙了跟我們沒什麼區别!先得送你去醫療翼——唉!對不起……我馬上回來……”
他看了我一眼,抱歉地笑笑,帶着小精靈消失在外面。
我看了一眼雷古勒斯,少年臉上露出有些茫然的神色,但很快随着弗利消失而隐去。我們對視起來。
“你怎麼在這?”我們異口同聲。
我挑起眉毛:“跟他喝下午茶。”茶桌還擺在那兒呢,“他說他認識我母親。”順便再解釋一句堵死他。
“……請教問題。”雷古勒斯動了動手裡的教材,皺起眉毛,咬着的嘴角好像在說“你不信我也不管”——因為我顯然不信。
“你開學還說他教不了一學期。”
“……我錯了。”他瞥我一眼,語氣艱澀,“我覺得他教得很好。”
“問問這話你自己信嗎?”我要無話可說了,幹脆打出明牌,“雷爾,你媽媽到底想讓我照顧你什麼?你要去見‘他’——是需要做什麼?跟弗利教授有什麼關系?”
一陣令人尴尬的沉默以後,雷古勒斯回過頭。
“萊莉,我說過吧,”他輕聲說道,指間的戒指閃過暗光,“你不用關心我要做的事。我會自己做到的……我不是需要别人照顧的小孩。”
那雙灰色眼睛如同灰鐵的鎖。我卻不能任他關上。
“我關心你,我相信巴蒂一樣關心你。”我按住他手裡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材,一字一頓,“你不是除了家人外一無所有。”
你絕不能除了家人和食死徒的信仰外一無所有。
他怔了怔,然而看向旁邊。
“……我知道,但是,”他語調軟化下來,“萊莉,這會是我的光榮——布萊克的光榮——”
“我親愛的?”
一隻手帶着溫熱的觸感貼上我的臉。回過神時,灰眼睛已經變作了藍眼睛,黑石銀符的辦公室也被有着高聳明亮穹頂的禮堂取代,我坐在十一月一個有着明媚陽光的清晨之中,周圍升騰起學生們吃早餐時鬧哄哄的交流聲。眼前的人在說些什麼……
小巴蒂另一隻手裡是一張羊皮紙通告。見我回神,他在我臉邊不輕不重地撫過,湊得更近,露出我慣常所見的可愛笑容。
他最近總是很黏我。
“霍格莫德終于要開放了,我們都沒有輪值……你想跟我去約會嗎?”
我總是很難拒絕他;我輕輕握住他的手。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長桌邊突然傳來清脆的聲音,我回頭時愛德萊德帶着她的小白貓站在我們身後。拉文克勞長桌沒多少人,赫奇帕奇和格蘭芬多也多少不像之前那樣熱鬧,斯萊特林連級長都能到這邊來——啊、哎、好吧!——但我可是在跟我好不容易有空出去的男友談約會——我皺起眉正想對愛德萊德搖頭,她卻突然往天空一看。
下一秒,一隻貓頭鷹帶着一封短箋撞上我的腦門。
在貓頭鷹在小巴蒂手裡死命掙紮撲騰、拍打的翅膀扇起一陣陣讓我和愛德萊德不得不把臉别開的羽毛灰塵的時候,我們都看到了這封充斥悲苦、疲憊、就連墨迹也時重時淺,好像下一秒就要徹底斷掉的短信:
緻我親愛的朋友小雷思麗:
太抱歉——太可怕——我居然現在才找到……想起來你的信……啊!但願回複不算太遲……但願你對我可怕記憶的耐心還像以前一樣好——不然,不然我這陣子以來的痛苦、迷茫還有誰能訴說、向誰尋求支持!
如果你還願意,我無比希望你與我下周日早晨到豬頭酒吧一叙。時間也許很長?很短?啊……我不知道,我昏頭了……産生的一切費用由我負擔。
你誠摯的,
塞西爾.加德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