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奶奶那般疼愛原主,可原主卻任性地離家出走,絲毫不顧爺爺奶奶的感受。想到這裡,張清淼越發替他們感到不值。
他輕輕歎了口氣,目光再次落在床上的祁舟身上,此刻的他,突然覺得自己身上多了一份責任,不僅要照顧好眼前這個有些難纏的“弟弟”,更要彌補原主曾經對爺爺奶奶造成的傷害。
窗外,暮色漸濃,餘晖将天邊染成暖橙色,微風裹挾着一絲涼意,悄然拂過張清淼的臉龐。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期盼着爺爺那熟悉的身影能快點出現在視線裡,期盼着爺爺能早點把奶奶背回來。
風依舊輕輕吹着,可張清淼卻渾然不覺。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煎熬,唯有那心底深處的期盼,支撐着他在這等待的漫長時間裡,執着地守望......
“馬上就到家了老婆子,你再撐一會兒。”
冰晶凝結在爺爺的睫毛上,随着他粗重的喘息簌簌掉落。
積雪壓得松枝彎折,斷裂聲在死寂的山林裡像子彈穿透空氣。
他第三次把滑落的毛氈毯子往背上托了托,隔着三層棉絮依然能感受到老伴硌人的骨頭。
“就快到了。”這話不知是說給背後昏睡的人,還是說給被山腰钴藍色積雪灼傷的膝蓋。
變異狼群的嚎叫從東南方傳來,幸存者昨日用獵槍在松樹皮刻下的三道爪痕标記,此刻已被新雪覆蓋成模糊的凸起。
爺爺的軍靴碾過冰層下的碎石,突然想起四十年前背新娘翻越山崖的光景,那時老伴的銀镯子隔着紅蓋頭硌他肩胛骨,硌出一片滾燙的甜。
木門打開時帶進翻湧的雪霧,炭火盆裡爆出噼啪火星。
軍靴碾碎了凝結在門檻的冰棱,正用爐煮湯藥的張清淼猛地轉身。
“奶奶還好嗎?”張清淼伸出手去接,卻在觸到奶奶青紫指尖時顫抖得像初春的冰淩。
褪色的藤編躺椅在爐火旁投下蛛網般的陰影,張清淼半跪着調整靠墊角度,把氧氣面罩邊緣塞進老人耳後的銀發裡。
奶奶的呼吸聲像破損的風箱,卻在接觸到藤條熟悉的觸感時突然睜開渾濁的雙眼,枯瘦的手指向前摸索着:“淼淼...回來了嗎?”
那雙手布滿老繭與皺紋,在燈光下微微顫抖,帶着歲月留下的斑駁痕迹。她的眼神空洞,卻滿含溫柔與眷戀。
張清淼見狀,眼眶瞬間濕潤,心中泛起一陣酸澀。他沒有絲毫猶豫,主動把臉湊到奶奶手邊。
奶奶的手輕輕觸碰到張清淼的臉頰,指尖輕輕摩挲,從額頭到眉眼,再到鼻梁、嘴唇,一寸一寸,仿佛要将他的模樣刻進心裡。
奶奶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奶奶的乖孩子,回來就好。”
張清淼用力地點點頭,即便知道奶奶看不見,聲音卻因哽咽而微微顫抖:“奶奶,我錯了...以後我一直都在您身邊。”
奶奶的手輕輕觸碰到張清淼的臉頰,指尖輕輕摩挲,從額頭到眉眼,再到鼻梁、嘴唇,一寸一寸,仿佛要将他的模樣刻進心裡。
窗外的風雪突然密集敲打窗戶,驚得火塘裡的柴火噼啪炸響。張清淼正要起身添柴,卻聽見木門被風雪撞開的聲響。
“阿淼...先去把門關上。”
爺爺添完柴後踉跄着跌坐在柴堆旁,融雪順着衣襟往下淌,在夯土地面洇出深色水痕。
“阿淼,最近不要出門了。東邊林子的雪狼群...變異了...”爺爺說話時止不住的喘息,凍裂的手掌按住肋下,“今早我撞見它們在啃鐵皮桶...眼珠子都泛着綠光...”
張清淼這才看清爺爺皮襖左襟撕開三道裂口,暗紅血迹正在毛領上凝結。火塘躍動的光影裡,奶奶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張清淼手腕,被輻射灼傷的皮膚傳來不正常的高熱。
錫盒開啟的輕響使得張清淼轉頭望去。爺爺摸索着掏出貼身口袋裡的錫盒白色藥丸,這是用最後半袋面粉跟黑市醫生換的,能讓人在一定程度上緩解輻射帶來的痛苦,爺爺小心翼翼的塞進老伴舌下。
“咳咳...”奶奶含住藥丸時還在笑,龜裂的唇紋裡滲着血絲,“雪狼鼻子靈...聞得見老人身上的...腐朽味...”她突然劇烈咳嗽,佝偻的脊背在張清淼掌下震顫如風中秋葉。
張清淼看着奶奶的模樣心裡很不是滋味。在旁倒了一杯溫水,試好溫度後,輕輕扶起奶奶,喂她喝了幾口。
就在張清淼準備轉身去收拾雜物時,奶奶摸索着從懷中掏出一隻白貓。
那貓渾身雪白,安靜地窩在奶奶掌心:“它可真可憐,和我一樣。我是眼瞎了,看不見這世界,它呀,是個小聾子,聽不到一點聲響。”
張清淼腳步一頓,看着奶奶和那隻白貓,心裡猛地一揪。
昏黃的燈光灑在奶奶滿是皺紋的臉上,映出她眼中的落寞與悲憫。
那隻白貓似乎也感受到了奶奶的情緒,乖巧地一動不動,任由奶奶撫摸。
爺爺卻在這時靠了過來,眼神示意張清淼要是有話到廚房這邊說。
走到廚房後,剛剛的情景讓張清淼喉頭一哽,話卡在嘴邊不知該如何說起。
“爺爺…”張清淼頓了頓,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鎮定,“咱們的木屋被變異體襲擊了。”
張清淼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接着說道:“糧食也沒剩下多少了,那些變異體闖進來的時候,打翻了不少。”他的聲音裡透着無奈,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也不知道地窖裡的糧食,還能支撐咱們多久。”
屋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張清淼猶豫再三,試探着開口:“爺爺,我有個想法。”他聲音很輕,帶着一絲緊張,眼睛緊緊盯着爺爺,觀察着他的反應。
爺爺緩緩擡起頭,目光裡帶着詢問,示意張清淼繼續說下去。
張清淼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氣:“我想去城鎮裡當雇傭兵掙錢。家裡不能光靠您一個人打獵支撐,我也想分擔些。”說完,他抿了抿唇,眼中滿是堅定,又帶着一絲對未知的忐忑。
爺爺臉上的皺紋愈發深刻,幾乎是脫口而出:“不行!絕對不行!”那語氣強硬得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那些當雇傭兵的,都是幹軍隊不願意做的髒事兒,哪個不是在刀尖上舔血過日子,”爺爺目光直直地盯着張清淼,眼神中滿是擔憂與心疼,“去的人十有八九都回不來,掙的全是賣命錢!”
爺爺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張清淼的肩膀,手在上面停留了許久:“孩子,爺爺知道你想為家裡分擔,可爺爺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去冒險。隻要爺爺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你去幹這危險的活兒。”
爺爺的手寬厚而粗糙,帶着常年打獵留下的老繭,此刻卻在微微顫抖,透露出他内心的波瀾。